不知不觉中一日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又是晚上了。还有考生在挑灯夜战,荧荧的烛光在夜晚中宛若鬼火一般,王子进倒是早早就睡,因早就知道与功名无缘,再看白日答的东西,更是深信不疑了。
睡到半夜,又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因为声音的出处就在隔壁,其间间或有人在窃窃私语,听得不甚清楚,但是好像却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子进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再睡,这一翻身,只见两个衙役正抬着一个草席,蹑手蹑脚的出去,那草席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残破不堪。
王子进见了心中“咯噔”一下,以前也见过这种草席,那次是宝财死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下想也不敢想,急急闭眼要睡,但就在那一瞬间,那草席中却露了一只手出来,沾满了鲜血,随着颠簸一下一下的摆动着,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王子进吓得一下就坐起来,望着四周的墙壁,竟如监牢一般,囚禁的不光是自由,还有恐惧。
绯绡,绯绡,要是绯绡还在该有多好啊,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却是一夜未睡,只要一闭眼,就能够看见血淋淋的人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那是谁的手,那草席下又是什么人?
第二天白日,王子进打了一天的瞌睡,卷子更是答得一塌糊涂,文章也是写的狗屁不通。四周一片寂静,每个考生都在专心的做答,似是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那老生满是泥污的脸又浮现在他面前,那手直指着王子进这边道:“我看到了,他在下面呢,就在床下面,今夜死的就是你!”
王子进一惊:床下,床下有什么吗?想着慢慢的蹲下去看那青石板下面,只见一尺高的地方,里面却是黑呼呼的什么也没有。不禁松了一口气,刚要站起来,却发现角落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晃,忙定睛看去,却是一只人手,沾着血的人手那里。
“啊!”王子进不禁惊呼一声,一下就站了起来,就觉得膝盖一阵酸痛,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再看周围的人都在奋笔疾书,自己的那块青石板还好好的架在膝上当作书桌用,刚刚自己就是撞在上面了。
哪里有什么老生,什么人手?
“原来是一场梦……”但见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晚霞如血,已将半边天际染红,夜晚即将来临。
见那血色的晚霞,王子进心中不禁一揪,一种恐惧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了过来。
晚上,又是月朗星稀,王子进一人点了蜡烛抱膝而坐。
过了今晚,就是科考的最后一天了,也不用再呆在这鬼地方了,只要今夜不睡,任谁也不会奈他何。打定主意,便抖擞精神,望着那摇曳的烛光发起呆来:出了这里,就可见得到绯绡了,绯绡现在在干吗呢,大抵又在吃****?
突然黑暗之中有人在拽他的袍角,他忙拿起烛火仔细看去,袍子的一角却是挂在床板下什么地方了,不禁有些纳闷,那床板下明明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吗?
他只好下床看个仔细。只见那床板下黑乎乎的一片,在月色中宛若一张大张的口,仿佛正等待着吞噬什么。
王子进见了,不由又想起下午的梦,壮着胆子,弯腰去拽那袍角。哪知那袍角勾得甚是结实,竟纹丝不动。
不得已,他只好硬着头皮将烛火放在地上,探头去看到底是什么勾住了衣裳,这一看不要紧,竟见那床下竟有一人穿着长袍也趴在地上,长发遮脸,眼中尽是血丝,王子进不觉吓得肝胆俱裂,却是连叫的声音也没有了。
只见那袍子是一分一分的被拽到床下,他使劲挣扎却不管用,过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要随着衣裳进去了,黑暗中从床下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手却是没有皮肉,白骨一般,冰冷坚硬,王子进觉得浑身虚脱,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汗水浸透了衣服,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似乎就要消失。
突然之间,那手竟松了一下,王子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袍子扯破,向后退了几步,总算是逃脱了,突然觉得自己手掌火烧似的又热又痛,却是按在白烛之上,“唉呦!”,他大叫一声,一甩手,发现自己正坐在床板上,双手拿着一截布条,正在绞自己的脖子。
他立刻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一把将那布条扔得远远的,仔细一看,却是自己的袍角。
再看周围,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只有身上的一身冰冷,和刚刚并无二致。
又是一场恶梦!
“子进,你没有事吧?”忽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绯绡!”王子进一回头,就又见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却不是绯绡是谁?
“没有什么事,就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你来了,就好了!”王子进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怕不是梦那么简单,你不想知我为何而来吗?”绯绡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正是前两日两人各分一张的符纸,绯绡手中的那张,已然被人撕成两半,“有魔物袭击你!我这才赶来!”
说完探手入王子进怀中,去拿另一张符纸,那张符纸却是碎得无法从衣襟里掏出来,飘飘洒洒的掉了一地的纸屑,“刚刚,就是它助你将魔物驱走的。”
“难道,刚刚那不是梦,是真的了?”王子进回想起刚才所见,不禁手脚冰凉。
“正是,你我现在就去将那东西揪出来!”绯绡转身就走了出去。
“唉唉唉,我不能走出去啊,会被人发现!”
“哎呀呀,你真是麻烦!”绯绡一脸的不耐烦,一抬手,已将折扇插在王子进头上,“走吧,定不会有人发现你的!”
“那个,绯绡,能不能换样东西啊,比较小一点的?这个转头有所不便……”王子进头顶折扇,左右晃了一下脑袋,竟觉耳边生风。
绯绡一脸不快,拔了扇子,随手抓起一支毛笔插了上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后道:“这下可以走了吧?”
两人走出格间,似乎真的没有人发现他们出来了,王子进不禁心中暗喜,却见月光下,二人连影子都没有,不禁吓了一跳,那边绯绡正在看着自己偷笑,看来只有他们两人可以看见对方,别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秋凉如水,月满如盘,诺大的庭院中,不见一个人影,却只听地面上传来“沙”、“沙”的声音。
却不知是谁家脚步,踏破黄叶?
、“绯绡,那是什么鬼怪你心中可有眉目?”王子进问道。
“现在暂无头绪!”
“那你我到何处去找啊?”眼见已是三更,四下一片寂静,考生们大多已经休息,到哪里去找那鬼怪来?
“那应该是一只怨鬼,没有实体,因此只能用幻术蛊惑人心,所以大多考生都是自杀身亡的,我们只要找出他是在何处出来的,将那出口封住便可以了!”
“前两日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考生说考场里有鬼,还说那鬼怪是以前自杀的考生变做的!”
“哦,有人知道是甚好啊!那子进你尽量想一下那人的音容面貌,我用法力引了思念体出来,我们再想法找他。”
“啊?还要我想他?”王子进一想起那老生满是泥污的脸,和他临被拖走时的情景,不禁心有余悸,那鬼怪,正是自那之后便出现了。
正自出神,就听绯绡说:“好了!”
只见绯绡的两手正罩住自己的面目,慢慢往外抽离,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他头脑中抽出去一般,只见他两只纤长的手掌间,似乎有一团雾一般的东西在慢慢浮现,演变成一个人脸的轮廓。
王子进看了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正说着,见那雾竟“呼”地一声散了,绯绡掌中又是空空如也。
“奇怪!”绯绡自言自语道,“竟然引不出来?”
“啊,莫不是我刚刚的叫好分了心神,没有继续再想,所以失败了啊?来来来!我们再来一次!”王子进说道。
“不关你的事,是没有记忆可以引出来?你确定见到的是一个活人吗?”
“千真万确,他最后还是叫衙役拖了出去,走的时候还拼命的叫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
“说床板下有人,还有有鬼什么的,好像还有,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明明记得那老生还说了什么话,可是自己的记忆便如躲在了层层的密林中,云烟缭绕,摸不清头绪。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旁边的房间传来“咚”、“咚”的几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分明
竟是一个书生正在用头撞墙,已经鲜血飞溅来,血花在青白墙壁的映衬下,分外醒目。那书生僵着脸,面无表情,明明已是满脸鲜血,在他竟是不痛不痒一般。
“不要,快快停下来!”王子进见了心中一阵恶寒,忙要跑过去拉那书生,却被绯绡一把拦住,“不要拦我,救人要紧!”
“你这个样子,救不了别人,倒连自己也卷进去!”绯绡弯腰从地上捡起两片黄叶,托在掌中,吹了一口气,只见那黄叶竟“嗖”、“嗖”两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书生圆睁的双眼盖住。
那书生立刻便如死了一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莫不是死了吧?”王子进见状更是害怕。
“没有,只是魂魄被镇住了而已,一会儿自会好了!”绯绡说完便走到那书生旁边仔细检查,“没有怨气,一点也没有,又被他逃了!我们这样追着他跑不是办法,要赶快找出那个连接人世与死地的门!”
“什么门啊?”还有这种门
“也不算是门,这个魔物能存活这么久,而且活动范围如此狭窄,估计是什么人故意召他过来的,就是在人世和地府之间架了一座桥,只要那桥没有断,它便可自由来往于生死之间,而它若躲了回去,便是一点怨气也没有,怕是再厉害的道士,都拿他没有办法。”
门?桥?是什么?可以链接生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老生被赶出去以后发生的,他在那个时候说了什么?
“绯绡,绯绡,我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啊?”王子进急道。
“是帮你回忆吗?还是怎的?”绯绡不禁好奇。
“不是啊,你不是有好多法术吗?能不能用一样把我的脑子里的记忆弄出来啊?”
“记忆便如柔丝,有千丝万缕,我试试看吧!”绯绡歪头想了一下,“要用哪种法术呢?”
“尽量用安全一点的啊!”王子进看了他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把握的样子,难免胆虚。
“就用离魂大法吧……”
“唉?这个听起来不甚安全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接着王子进只见绯绡一根纤长手指伸到自己眉心上,突然觉得头脑一热,整个人竟飘飘欲仙,甚是舒服。
再一睁眼,竟真的是飘了起来,自己就在下面站着,不由大惊:“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想叫却没有声音!
正恐慌中,却听耳边响起绯绡的声音:“不要害怕,我这就去你的身体里将你的记忆找出来,你要好好看着!”
王子进这才安了心,只见他和绯绡都是面无表情,面对面的站着,过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却是毫无动静,树上的落叶已飘落了好几片在二人身上。
王子进正焦急间,看到自己竟然动了一下,那僵硬的脸抽动了几下,竟说出一个字来“符……”
“啊!”王子进竟发现那身体突然间竟像有引力一样将他吸了回去,再睁眼时,却见面前站着绯绡,正在看他反映,才知是自己的灵魂已然回来了。
“怎么样?你刚刚看到了什么?”绯绡急切的问道!
“我刚刚只说了一个‘符’字啊!”王子进说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日的事竟而全想起来了,那老生的脸,他拼命指着的什么地方,还有他一直在喊:“莫要擦那符啊,那符可救你们性命!”
对,就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话,至关紧要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看来你是全想起来了,你的记忆被人暗示封住了,估计就是那人干的!”绯绡拉着王子进就走,“我们这便找那符去!”
“为什么啊?那人看起来不像精通什么异术啊!那符,不是他画来救我们性命的吗?”
“嘿嘿,救你们性命干吗不让你们想起来,怕那是画来取人性命的倒是真的!”绯绡冷笑。
王子进听了不禁脊背发凉,这一节,他是从未想到的!
两人一路找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空着的隔间,里面都有人要么沉睡要么挑灯夜战,都在为自己的前途做最后一博。又转了半个时辰,却又回到了王子进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天就快亮了。
“这该如何是好?”王子进问绯绡,心里焦急万分。
“再找一找吧,一定会找得到!”绯绡环顾四周,却见不远处一个书生正在奋笔疾书,此时已是深夜,他却似乎没有休息的意思。
“你看那边!”绯绡拉了王子进一把,只觉那隔间里的烛光摇曳不定,在夜晚看来,几如鬼火。
“怎么?”王子进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未见有何不妥,再看那书生的娃娃脸,竟而笑了:“是宗之!”
“你认识他?”绯绡不由疑道。
“不错,是在考场里认识的,是一个很亲善的人!”
绯绡听了却不以为然,“我怎么不觉得此人亲善?”
“人说狼顾狐疑,果然如此!”
王子进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叫他,“王兄,你怎生出来了?”
他听了这声音,不由一愣,只见宗之已然停了笔,坐在椅子上朝他招手,还是一脸笑意,那笑容在朦胧的灯下看起来竟有几许虚幻。
王子进看着宗之,只觉这事有大大的不妥,但是哪里不妥,他又说不出来。
宗之的笑脸,映着烛光,灿烂一如昨日,却又如此的遥远。
、两人均是一惊,相视着看了一眼,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可是看见的却都是一副疑惑表情。
“他怎么能看到我们?莫不是你的隐身之术不好用?”
“也许有人天赋异能?过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