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罗马的那天傍晚,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亮着尾灯,倒映在溢着水光的大街上,发出有点炫目的红色,仿佛是古罗马征战将士的灵魂。
不想,第二天早晨竟阳光灿烂。白云抹在蓝得耀眼的天空中,很古典的样子,就像罗马街头沉默的废墟。
罗马的废墟遍布全城,一堆土丘,几块残石;一座拱门,几根石柱……必定都牵着一段或辉煌、或沉重,或壮怀激烈、或惊心动魄的故事。废墟作证,从公元前七世纪传说中的母狼哺育了罗马城的创立者罗慕洛,到公元前一世纪叱咤风云的独裁者恺撒血染元老院,古罗马的超级帝国梦在血雨腥风中孕育,直到公元前27年,恺撒的养子屋大维(即奥古斯都大帝)才将梦想变成现实,罗马帝国开始了长达三个多世纪的繁荣。
罗马人就这么让这沧桑历史留在蓝天白云下,只是用竹篱铁栏精心围起,生怕历史的长河从此在自己手中断流。
有两处废墟不能不看。
一处是几乎成为罗马标识的科洛西奥(Colosseo)角斗场。这座可容纳五万余名观众的椭圆形露天剧场,始建于公元72年。据说,公元80年竣工时的庆典活动持续了整整一百天。因为地震和风雨的侵蚀,更因为太多的乱世,历史的绵延使角斗场只剩下断垣颓壁、残石碎柱,但古罗马建筑的壮伟依在,罗马帝国雄视一切的奢华和荣耀依稀可辨。
和古希腊建筑追求纯洁、优美与和谐的风格不同,理智而富有现实精神的古罗马人在建筑风格上崇尚壮伟、阳刚和理性。就在科洛西奥角斗场边,矗立着一座大理石凯旋门,共有三个筒形穹顶门,它的圆雕和浮雕体现了典型的古罗马装饰艺术风格。这是公元312年,罗马帝国晚期最有作为的皇帝君士坦丁一世为表彰自己的战功建造的。就是这个君士坦丁大帝,将已经风雨飘摇的帝国都城从罗马迁到了拜占庭(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旧称君士坦丁堡——引者注),他还想重温他的先帝们俯视欧亚非三大洲的超级帝国梦吗?一千五百年后,野心勃勃的拿破仑·波那巴在巴黎也为自己建造了一座更大更辉煌的凯旋门,为他的法兰西帝国皇帝梦造势。结果,骄横的拿破仑战胜了同样骄横的君士坦丁,因为凯旋门从此和巴黎连接在一起了。
另一处不能不看的废墟是古罗马市场。
古罗马市场是一片气势恢弘的废墟群,在古罗马共和制时代,这里就是城市商贸和市民民主议政的中心。后从恺撒起,经历代君王不断扩建,形成了由庙、宫、门、台及石阶、教堂、剧场组成的建筑群。罗马帝国的商贸业十分发达,在我国的西安还出土了古罗马的钱币,因为几乎是同时代,东方一个名叫汉王朝的帝国也开始了它的“汉唐盛世”。
可现在,所有的繁荣与昌盛都已成为故纸堆里泛黄的记忆,随岁月的流逝飘荡在风中……只有奥古斯都大帝锈迹斑驳的铜像仍站立在帝国市场大街旁,他那指向远处的右手是在述说昔日罗马的光荣与梦想吗?
西谚说“Rome wasnt built in a day”(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不仅是因为罗马曾经创造了一种人类文明,更因为这种文明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已演化为属于全人类的精神遗产。罗马不是好莱坞那个美国记者小子和那位贵族公主的度假胜地,罗马是一颗文明的种子,已深深地嵌入了人类的精神世界,如同至今仍沉默在街头的废墟,同样震撼着一个东方人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