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颜绯感觉脸上有些湿润,凉凉的,抬头一看,竟下起了雪。那雪刚开始还星星点点的落下,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如棉絮,渐渐落满了山头。
这本不该是下雪的季节,应当是人为的引动天地异象,或是有重宝出世。
颜绯还在猜测时,耳边忽的噼啪作响,她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道璀璨的剑光自天际而来,划破苍穹,剑身萦绕着雷光倾泻而下,亮若晨星,剑气化云,从中飘摇而下片片飞雪,笼罩着方圆百里的山峰。不同于明月剑气中的杀伐之意,这剑气给人的感觉是无限的冰寒之意,仿佛持剑之人已无悲无喜无忧无惧,皎洁如雪。
那剑云的中心处却是一个人影,隔着重重夜色,颜绯仅能看清那是一个少年的轮廓,他穿着如雪的白衣白鞋,尚未及冠,乌发披散逦迤如流云。他应当同颜绯差不多大,却隐隐可以窥见长大后该是何等绝世风姿。
从产生的异象来看,他应当是在此突破灵将之境。灵者七境,他已入第四境,其天资,在今世当是绝无仅有。
这样一个天才到妖孽的少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在兽族领地上突破?
那少年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看他,如淬冰雪的眸子隔着遥远地距离看向她。
“人族?”身影一闪,下一瞬,少年已到眼前,冰雪般纯粹的眼神看着她,里面明晃晃的表示“你实力这么差,怎么敢一个人在兽族领地晃悠。”
“呵呵,我不小心被传送到了这里,不然怎么会跑来送死,哪像壮士你小小年纪就是灵将了,就算惊动了那些兽族,只怕也能全身而退。”就算你天资过人,那么多兽族围着,不死也要脱层皮!
没想到少年微微皱眉,正色道,“吾名雪寒,而非壮士。”
……
没等两个人族交流完感情,突然间地动山摇。废柴体质的颜绯险些跌倒,被雪寒一把拉住,护在身后。
颜绯有些微感动,还未开口,却又听到雪寒冷冰冰的话,“你太弱。”
如此直白犀利的话语,颜绯竟然无法反驳。
随后一声声呼啸传来,各种异兽从各个山头冒出,领头的是一只白虎,竟口吐人言,“人族,你三番两次来此所为何事?”
雪寒冷冷开口,“冰魄寒刃。”
“此乃吾王兵器,岂能交与你。”
“那就来战,胜了归我。”
白虎二话不说,长啸一声,山林震裂,狂风四卷,随后亮出尖利的爪子扑向雪寒。
雪寒手按剑柄,周身灵气隐隐开始凝结成霜,一剑出,流云止息,一剑落,风雪乍起,一息之间,挥剑如残影,虎王坚硬如铁的表皮上也染上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颜绯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差距。
那白虎也没想到雪寒进步如此之快,几月前他们交战时,少年还落在下风,此刻却如此轻描淡写的伤到了它。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吃了灵丹?”
颜绯却看得明白,雪寒灵力凝实,不可能是吃了丹药进阶,反而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顿悟。
灵者各有所专,或炼丹制药,或行医救人,或通阵法,或明灵诀,或驯凶兽等等,其中剑道修行着最为特别。它看中的不仅是天资,更是心性,有闭关百载而无寸进,一朝顿悟,感化己身剑道,终得大成。
雪寒应是顿悟,方才一朝进阶,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做到,这个小小少年竟已有所悟。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面对白虎的质疑和颜绯的羡慕嫉妒恨,雪寒仍是言简意赅道,“你败了。”意思是我赢了,东西交出来。
可惜白虎没有与他心有灵犀,而是恶狠狠的招呼围观的兽们,“给我一起上!”
几息之后,仍然没有人敢动,想要上前的都被雪寒冷冷的眼光钉在了原地。
……
忽听得一阵琴音清响,初时缠绵悱恻,温柔和熙,似春日繁花锦绣草长莺飞,忽而急转而下,哀怨泣鸣,似秋日孤鸿落雁风卷云舒。
这琴音自云中传来,听得众人都愣了一下,就在这晃神的一瞬,天地间一声清啸应和着琴音响起,刹时火光大作,一只通体火红的凤凰从山崖下盘旋而上。
红日初升,照耀其上,七彩尾羽染上云霞,瑰丽奇艳。那火凤随着琴音飞舞盘旋,发出阵阵清啸,它的身体却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根七彩羽毛化作流光飞逝。
而在刚刚火凤飞出的寒潭中,一颗洁白无暇周身光晕流转的蛋从水中升起。
那蛋咔的一声碎了,从蛋中爬出一个小小的婴儿,她浮在半空,抱起蛋壳碎片咔咔咔,一下子吃完了,她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直到成长到人族十三四岁的样子。此时,她的面目绝美,金眸威严,气质高贵淡雅,金色闪亮的长发垂在身后,两对雪白柔软的羽翼扑闪,细碎的羽毛落下,化作金色流光。
绚烂之极,高贵之极,让人忍不住膜拜。当然,确实有人这样做了。
一手抱着瑶琴的身穿金丝镶边的繁复白袍的羽族从天而降,单膝跪地,“羽族第二十三任祭司洛羽恭迎圣女回归。”
随后的两名羽族也跪倒在地,压抑着喜悦的颤抖,齐声道,“恭迎圣女,请圣女随吾等回归族地。”
高贵冷艳的圣女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对洛羽说道,“琴弹得不错。”
洛羽苍青色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喜悦。
然而,下一刻这极细微的喜悦也被打碎。
“不过,我不喜欢。”
“还有,我魂魄不全,被强行唤醒,仅存的力量只够我化形,我将会继续沉睡下去,直到魂魄归全。但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看着,所以我不会随你们回去,直到我再次醒来。”
说完,她收拢羽翼,重新化为一颗蛋,飞走了。
洛羽跪在原地,没有抬头,看不清神色,只是他的面目变得极为苍白,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