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几百米没追上,只好气恼地走回了教室,陆岸拿下耳塞瞟了我一眼:“谁是孙国强?”
我正被赵春深弄得火冒三丈,没好气地撂下一句:“你找孙国强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赵素素?”陆岸仍旧是一副神游体外的姿态,目光在空气中漂浮不定,这个傲慢的姿态特别让我觉得特别欠揍。
“是。”我应了一声。
“听陆丁说,你欺负他?”敢情是来找场子了,我赵素素从来没怕过人,于是我抬高下颌,努力也做出一种傲慢的姿态来,不过他那个是纯天然的,而我这个是山寨的,假冒伪劣产品让我有点底气不足:“怎么着,想教训人啊。”
其实我应该说我没欺负陆丁才对吧才对吧?陆岸这么风骚的人物我怎么能够得罪呢?都怪赵春深啊,居然给了我顶撞风云少年的勇气。
现实生活的轨迹永远不会像电视中一样运行,我不是杉菜,陆岸不是言承旭,他只冷冷看了我一眼:“没这个想法。”
我不知道怎样搭理他,正打算一脚迈进门去,陆岸伸手一拦:“我还没说完呢。”
“呃,你想怎样?好吧,划出道来吧。”划出道来是我在小说里刚学会的词,对于小说,我一直能够现学现用活学活用,并且记忆深刻极难忘怀。很多年后我一直后悔占据自己大部分青春期的小说是武侠小说,因为这种阅读偏好弄得我霸气外露,如果第一本看的就是言情小说,那么我会不会温柔似水,开口闭口都是诗词?
陆岸被我这句“划出道来”震慑了几秒,唇角一牵:“耽误你几分钟。”
“我没空。”我是真没空,我正看到张无忌和周芷若举行婚礼而赵敏中途出现搅场子的片段,不知道张无忌被没被赵敏勾走,这个悬念勾得我归心似箭。
陆岸皱了皱眉,近距离接触我才发现陆岸的眉毛长得特别好,又浓又密,是小说中所说的那种典型的剑眉,不像赵春深,那叫什么来着,对,眉如春山,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想找你聊聊。”陆岸说得自信无比,“聊聊”是我们这边地痞流氓道上的黑话,意思是比划比划,我迈进教室的腿收了回来:“你以为我不敢啊?”
“我们还是找个背静的地方聊吧。”陆岸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我这才发现,前后几个班级的窗户里探出了许多围观的脑袋。
笑话,找背静的地方揍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够长。
若是以前遇到单挑这种事情,我定然唯恐避之而不及,但是最近所受的侠义教育,让我心中一直有个小江湖在澎湃着,眼前比我高出一头半的陆岸算什么,即使再来几个也无所畏惧,后来我在课本上学了一个词,正好解释我当时秉承的信念,那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我微微一笑,毫不犹豫接受了陆岸的挑战,走的时候胸脯高挺,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到了教室后面的小树林,陆岸停了下来,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岸显然没领会我的意图,仍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斜靠在树上,顺手揪了片柳树叶在手上摆弄。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作为女侠,我能够忍受对手比我强,但是绝对不能忍受对手瞧不起我,为了尊严我也要竭力一站。
陆岸愣了几秒,将手上的树叶扔掉立正站好:“这样算瞧得起你了。”
我焦躁地等了半分钟,陆岸仍旧没有动手的意思,我只好开口询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午饭时间结束只有五分钟了,看来这一仗只能速战速决。
“那我先开始了。”不待陆岸反应过来,我照着他的下颌就给了一拳,陆岸向后退了一步,一直处于游魂状态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伸手按住下巴痛叫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看自己的拳面,对这一拳表示满意。
“你不是要找我‘聊聊’吗?你不开始只能我先开始了,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拖拖拉拉的。”我傲然看着他,像一个绝顶高手对待惨败的对手一样。
陆岸神色古怪地盯了我半晌,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我不屑摇头:“我该回去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陆岸叫住我。
“你这人烦不烦呐?”我站定脚步,还剩三分钟。
“听说你数学才考了34分?”
还要继续挑衅,我冷笑:“那又怎样?”
“不怎样,”陆岸摊摊手,我那一拳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换?”
“嗯?”
“我辅导你数学……”陆岸顿了一下,“你替我照顾好陆丁。”
“赵春深,我跟你说个事。”在赵春深练琴的时候,我郑重其事提了出来,赵春深放下琴弦,眼皮也没抬一下:“你又有什么事?”
“以后你不用跟我一起上学了,放学呢,也不用带着我。”趁他不注意,我将妈妈分给我俩的梨换了一下,我总觉得他的比较大。
“这可倒新鲜了,狗皮膏药怎么转了性了?”赵春深来了兴趣,将小提琴放下,仔细打量着我,“逗我玩的吧?”
“我这不是想通了吗——”我咬了一口梨,“不粘着你这块狗皮了。”
赵春深将小提琴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蜷起食指摩挲着下巴:“不正常啊不正常,赵素素你坦白吧。”
他让我坦白我就坦白?笑话!
我翘起二郎腿,又啃了口梨,以字典为掩盖,翻着手中的《倚天屠龙记》。
“不是我昨天刺伤了你幼小的心灵吧?”赵春深仔细打量着我。
“那可真抬举你的杀伤力了。”我反击回去,梨真甜。
“你放心……”赵春深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将来可是我的媳妇,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好你。”
我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吓了一跳:“一边去,谁是你媳妇,真好意思!”
赵春深拿起长柄镜子仔细照了照:“赵素素,你长没长眼睛啊,看我的眼睛,那叫什么来着,目若秋水,看我的鼻子,悬胆腻脂,再看我的嘴,唇如朱丹,齿如编贝,我该嫌弃你倒是真的,你说你上哪儿找我这么标致的人去。”
我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可歇歇吧,长得比小姑娘还像小姑娘,你好意思说?”
赵春深放下镜子,将凳子向我的放下拉了拉,表情严肃:“赵素素,跟你说真的,你们这帮小姑娘是不是特别欣赏陆岸那样的?”
我真没特别欣赏陆岸那样的,我心目中的王子是张无忌那样的,坐忘峰前一人敌得了六大门派的。但是话既然是赵春深问的,我就一定不能实话实说,本着给他添堵的心理我应了一句:“是啊,是啊,斜对门家的石小娇现在已经将陆岸视为人生第一偶像了,赵春深,你铁杆的追求者都调转方向了,伤心吧,失落吧?”
“嗤。”赵春深不屑一笑,食指不断摸索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学校七点半开始上早自习,我六点就出门了,妈妈被我这学习的劲头震惊了,拿着鸡毛掸子在我的身上扫了好几圈:“我家闺女终于对学习上心了,妈真替你高兴。”
赵春深含着牙刷冒出来一句:“她?您可省省吧,她在家都不学习呢,在学校能学?”
我咽下最后一口花卷回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我之所以这么急于出门,理由只有一个,我和陆岸约好了,其实一雪数学之耻的劲头绝对难以支撑我起这么早,主要原因是讲课的对象是陆岸,当然,陆岸讲课也未必能够吸引我早到一个小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要在雪耻之后向赵春深显摆是陆岸的功劳,相信那时候赵春深的脸色一定相当好看。
我六点二十六分到教室的时候,陆岸已经守在了教室门口,为了今天的约会,我特意借了负责开门的孙国强的钥匙。
陆岸没什么废话,上来就让我把数学书拿出来,指了一道课后题给我做,那道题做作业的时候做过,我很快做完递给了陆岸。
陆岸绕过我的手,拿起了桌上的草稿纸看了一遍:“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明天将三年级上册的数学书拿过来我们再学。”说完走出了教室。
“喂!”我早到了一个小时就得到了这么一句话!我不甘心地看着那张草稿纸,我的思路究竟哪里有问题呢?
昨天看到张无忌单挑少林寺三大高手,今天不知道怎样了,想起这个我心里就痒痒,再也不想数学题的事情,翻出《倚天屠龙记》看了起来。
“啪”,一枚石子砸在桌子上弹开,落到了桌脚,一抬眼,赵春深正枕着窗台狐狸一样地笑着:“赵素素,你还真出息,大早晨来学校,就为了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