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股势力角逐,使形势更加复杂化。就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当时“红司”的主要领导人卜本礼由于调査研究不够,感情用事,政策观念不强,一时头脑发热,于3月1日以“红司”名义签发了“第三号通令”,宣布“三项决定”:
一、解散“捍卫真理联合总部”。
二、拘留“捍卫真理联合总部”成员吉子实。
三、停止“捍卫真理联合总部”、“红卫战斗队”成员曾源、肖玉玲的一切串连活动。
这一举措使形势又发生逆转。
3月11日,又以“第四号通令”的形式发布“为什么要解散‘桿卫真理联合总部’?”的“红司文告”,罗列了“不服从‘红司’领导”闹独立性”,“纵容和支持吉子实起草、印发攻击‘红司’的传单”和“把矛头指向‘红司’的某秘书长”等要员的“罪名”,其实质是对“桿卫真理联合总部”3月5日传单《我们要的是真正的革命大联合,决不要这个大杂烩》的批驳,借以向“捍卫真理联合总部”兴师问罪。
3月16日,在团部会议室门前召开了“斗争反革命分子吉子实”的群众大会,责令“曾源和肖玉玲务必到会”。会议开始由“红司”的一位负责人重新宣布了“红司三号通令”的三项决定:“解散‘捍卫真理联合总部’”;“拘捕吉子实”;“停止曾源、肖玉玲的一切串连活动”。当场给吉子实戴上手铐,由警卫班押送到“禁闭室”。接着由“红司”的另一位负责人向大会宣讲了在家养病的“红司总司令”卜本礼题为《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分清敌我,划清界限,坚决向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反革命猛烈开火》的书面讲话。“讲话”的内容主要是:一、为“红司”夺权评功摆好;二、揭露吉子实解放前在旧军队中工作的历史,联系其现行活动(主要是其3月5日的传单戳到了“红司”的痛处给其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三是号召全团职工努力学毛选,抓革命,促生产。
“讲话”稿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某秘书长等人对吉子实及其所在组织“捍卫真理联合总部”的愤恨。
曾源看过吉子实起草的传单,文中所针对的投机者们的恶劣行径,事出有因,査有实据且文笔犀利,不留情面。文如其人,吉子实向来疾恶如仇,不平则鸣,义无反顾,唯其太直露,不留余地,易于授人以柄,陷自己于被动。文革初期“跳出两斤棉花圈子”的“54号大字报”,是在不失原意的前提下,经曾源一番修改,才被一些群众认可的。这次重犯错误,让别人钻了空子。至于这次被人拿来兴师问罪的吉子实的历史问题,曾源最清楚不过:早在1955年部队“审干”中,组织上做了很大的投人,内查外调,彻底査清了他的历史问题,做出正式结论:其性质属于一般政治历史问题。1959年“反左倾”运动中,又曾翻出他的这些历史问题,最后仍以“维持原审干结论”了之。这回又一次抖搂出这些陈年老账,并将其作为给吉子实定性为“反革命”和进而否定“捍卫真理联合总部”的“重炮”,这听起来怪吓人,却经不起事实的核对和政策的检验。吉子实本人对此心里有底,并未被镇住,被吓倒。
“红司”的“第三号通令”对曾源、肖玉玲的“处罚”仅仅是“停止串连”,既无“罪状”,又无违者将做何惩戒的硬话,也还未达到“限制自由”的程度。从这一颇带“折衷主义”味道的举措中可以看出,卜本礼“司令”既对曾、肖为“捍卫真理”效劳心怀不满,又怯于曾、肖在群众中的“能量”,施加压力过大,将会落个与李士奎等同流合污之嫌,任其“放飞”,又会乱了他的阵线,所以便来个“停止串连”你俩老老实实呆着吧。曾源观察到始作俑者的良苦用心,不禁暗中冷笑。
让曾源始料不及的是伴随着“三号通令”的发出,几字谣言不胫而走,大意是:曾、肖参与了“捍卫真理联合总部”的“秘密会议”;曾、肖与吉子实勾结起草、印发了把矛头指向“红司”的传单;曾、肖与被“红司”罢了官的杨光远暗中往来;曾、肖近期到一营所属各连队串连等等。有无上述其事,作为当事人的曾源心里最清楚:这完全是无中生有,蓄意陷害,如不予以澄清,任其流传,不唯个人蒙冤,且会被仇者利用,亲者误解。
曾源想来想去,此事必须由曾、肖出头说明真相,澄清是非,揭穿谣言,才最为妥当。按以往约定的默契,遇事两人先沟通思想,然后由曾源负责起草成文,肖负责写成大字报或刻印传单。还有一层原因是曾源出手快,但字迹潦草,缺胳膊少腿的,许多字别人不认识,肖玉玲由于与他的字打交道多了,倒是驾轻就熟。他忽然想到从师部回来肖玉玲一直病着,好几天没见到她的面了,不知道近况如何,心情如何?还能不能刻印蜡版,自己应当不避嫌,不畏流言飞语,去看望这位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
肖玉玲住在卫生队北面的一处地窝子。与家属区的地窝子所不同的是没有盘炕,住三人,每人一张单人床,冬天生一只烤炉,开春后拆除,室内倒还宽敞。
这天赶巧是“大礼拜”,9时左右,曾源来到肖玉玲她们的集体宿舍。
“有人吗?”曾源轻轻叩门。
“谁呀?”是肖玉玲轻柔的声音。
“可以进来吗?”曾源挺有礼貌地问。
“曾秘书,是您?请进。”肖玉玲听出是曾源的声音,又惊又喜。
曾源进了屋,看到肖玉玲手拿一只小镜对着梳头,见他进来急忙放下梳子和镜子,转身端过一只方発,说曾秘书,您坐。”
肖玉玲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一幅病恹恹的样子。他关爱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病情有些加重了?”
肖玉玲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原先以为是胃病发作,昨天到卫生队做检査,医生说可能是胆囊炎。他们让我到城里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她强打精神,不无揶揄地说你怎么违反‘三号通令’,出来串连?”
曾源说:“这叫明知故犯,他们的告示上又没限制曾、肖之间的‘串连’嘛,倒是你要快些进城未检查,别把病耽误了。”他只顾关照对方,找她刻印传单之事不便开口了。
“有啥事你就说吧!”肖玉玲断定曾源此来必有急事、要事。
“也没啥要紧事,再说你又重病在身一—”曾源意欲放弃初衷。
“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吧,把人都急死了!”肖玉玲娇嗔地说。
“刻印一份‘曾、肖声明’的传单,让您带病出征,太苛刻了。”曾源处于两难之中。
“嘛事儿?”忽然床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天津口音,“刻印传单的事交给我得了。”
“你是呀,小不点儿,你怎么……”曾源进门后只顾跟肖玉玲说话,没发现床上还睡了一个人,而且是小不点儿贺小露。此刻,贺小露已掀开蒙头的被子,露出半个身子。她穿了一件很可身的橘黄色的棉袄,勾勒出已显丰满的躯体,胸脯微微隆起,粉红的笑脸上闪着一对好看的大眼睛,更显得清纯、甜美,聪明而又调皮,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不禁令曾源评然心动。他暗自思忖:没有发现小不点儿近来变得如此美丽动人,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今年17周岁了,真是花季年华,美当其时呀!
肖玉玲看到曾源怔怔地瞅着贺小露,只当是他对贺小露何以睡在这里有点困惑,连忙解释说:“昨天晚上没有开会,小不点儿跑到我这里聊天,自然是说‘三号通令’的那些事情,两人说话说得很晚,她再没回去,就跟我一起睡了。”
“噢……”曾源知道,贺小露与肖玉玲胜似亲姐妹,她们之间这种亲密往来,凝结着战友之情和诚挚的信任。
直到这时,曾源才将此番来意详加说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拟好的初稿递给肖玉玲征求她的意见。“初稿”题为《曾源、肖玉玲联合声明》,据实、据理逐条批驳了强加于人的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肖玉玲看后表示同意,只在个别字迹不清楚的地方略加修订。
曾源说原想把咱们这个‘声明’的后期工作交给你完成,你病了,小贺要为你代劳,能行吗?”
“小看人,”贺小露已穿好衣服下了床,她噘起小嘴说,“你的字我现在差不多都认识了,咋会不行呢?万一碰到拦路虎我会找玉玲姐帮忙的。”
“小不点行哩。”肖玉玲说,“她说得没错我们在一起校对你的大作次数多了,难认的字差不多都认下了。实话实说吧,您那笔潦草的字,在团机关能认下来的,恐怕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曾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算是默认了。
三日后,题为《曾源、肖玉玲联合声明》的传单,便在团里各个角落出现。曾源为小战友贺小露的机敏和尽责感到莫大的欣慰。出乎意料的是贺小露给他送来的传单中还夹了一封信,是肖玉玲写给他的,信上说我兄来团为我办好了在外地就医的手续,离去匆匆,未及面辞,甚憾。贺妹还小,望多关照。期待着我们后会有期。战友肖玉玲即日”。
贺小露擦着泪眼,曾源怅然若失。作为几度风雨同舟的亲密战友,别情依依,忧心忡忡。曾源此后一直不知道她的下落,成为终身遗憾!
正当“红司”的“三号通令”的颁发使全团文化大革命偏离轨道,正当春耕生产迫在眉睫而部队思想混乱,人员大量回流之际,1967年全师实行了“军事管制简称“军管”),驻当地的人民解放军某部根据军区党委的决定,在师“军管会”的统一部署下,组派了“军管小组”进驻四团。从此四团遵照中央《十二条规定》,在“军管组”的领导下揭开了新的一页。
“军管组”进驻四团后,大力宣传毛泽东思想和中央有关政策、法规和文件,积极贯彻执行“抓革命,捉生产”的方针,以《十二条规定》为准则,对新任团长、“红司总司令”卜本礼做了深人细微化思想工作,促其回到正确轨道上来,使全团形势日趋好转。
3月29日,“红司”发布《关于解散“红色革命总司令部”的通知》,公开地来了个“自我否定。”“通知”中明确表示:“根据形势的发展,通过反复学习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合发出的《十二条规定》,使我们认识到‘红色革命总司令部’已不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应该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逐步建立‘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因此,我们建议立即解散‘红色革命总司令部’,从即日起“红司”印章作废,望同志们在‘军事管制小组’的领导下,积极、认真贯彻执行《十二条规定》,努力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坚决服从‘军管小组’的指挥,争做‘抓革命,促生产’的模范,夺取1967年革命、生产的双胜利。”
4月12日,卜本礼又以他个人的名义签发了“关于作废‘第三号通令’的决定”,其要点如下:
原“红色革命总司令部”,于3月1日发出“关于解散‘捍卫真理联合总部’、停止曾源、肖玉玲的串连活动,停止吉子实会计职务,依法拘留,以及为什么要解散‘捍卫真理联合总部’的‘第二号通告’宣布作废。”
自3月18日我团实行“军管”以来,通过反复学习中央的《十二条规定》及“中央八条”、”公安六条”和“省军区公告”等有关政策、法规,加之“军管组”领导同志的帮助,真正认识到过去自己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不够,政策观念不强’缺乏深人调查研究,因此混清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今天认识到上述问题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因此特宣布作废“第三号通令”和“第二号通告”,恢复吉子实同志的会计职务。
一石击起千层浪,卜本礼同志的上述决定和自我批评,像一股强烈的冲击波在全团回荡,促使各营、连基层单位类似问题获得程度不同的解决,混乱局面得到有效地遏制,革命和生产形势日趋好转。
团军管组成员,大多数留驻机关,掌握全局;另派少量精兵强将分驻各营,负责跑面,收集情报,传递信息,上下联络,并帮助基层领导动员、组织职工“抓革命,促生产”。
军管组带领全团职工,为促进新生的红色权力机构一“文化革命委员会”的诞生进行着卓有成效的努力。
5月初,趁团长卜本礼在军管组和革命群众的帮助下,检査错误,改正错误之机,李士奎伙同左德恒、贾成龙等人在全团范围内煽风点火,挑动不明真相的干部和群众把斗争的目标集中指向卜本礼身上。李士奎公开讲夺我的权夺错了,谁夺我的权,谁给我平反。”还说他们夺我的权,是看我工资高,好吧,我每月只拿18元生活费,剩下的都给他们。”左德恒和贾成龙于5月某日公开跳出来贴大字报,夸张地说:“他(指卜本礼)执行反动路线更系统,更全面,流毒更深。”李、左、贾等人把他们自己所推行的“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的罪行强加到卜本礼身上。当时曾在全团范围内掀起一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新反扑的逆流。
面对这种局面,军管组保持清醒的头脑,积极做好各方面的工作,疏通思想,化解矛盾,团结大多数,孤立一小撮,使混乱得到遏制,全团的革命和生产程序重又得到恢复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