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苏茉浅将怀里的酒坛放下,伸了伸酸痛的胳膊道“你是怎么想的啊?跑到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难找死了。”
陌惊澜笑了笑道“那你不还是找到了?”
苏茉浅看着他倾城的面容,突然觉得刚才想好的,安慰他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烦躁的挠了挠头,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沉吟了一会儿道“陌惊澜,跟我说说你的母亲吧!”
陌惊澜原本扬起的眼角唇畔又沉了下去,也盘腿坐在了墓碑前,白色的衣袂在草地上铺散开来,“你想听?”
苏茉浅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道“你听了我娘亲的事,我也该听听你的,”然后又补充道“公平!”
陌惊澜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苏茉浅面前。
苏茉浅看着眼前散发着莹润光芒的一只玉蝶,愣了半晌后才问道“那日文采比试会你不是只赢了半只吗?怎么现在……”
话说到一半,苏茉浅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那座白玉雕刻成的精致墓碑。
阳光下白玉墓碑散发着晶莹璀璨的光芒,上面刻的是“贤母宛清寒之墓”
“原来,你母亲就是宛清寒。”苏茉浅叹了口气,心情也莫名沉重起来。她想她已经知道,为什么刚才陌惊澜的箫声那么凄凉孤寂了,只是她没想到,传闻中从南苍离开后便不知所踪的宛清寒,最后竟然嫁给了东渠的帝君。
陌惊澜点了点头,看着那座白玉墓碑,记忆忽然跳回了七岁以前。
“那时,我以为父王是真心爱母妃的,不然父王也不会日日待在景央宫。”
“父王,”六岁的陌惊澜手里抓着一只开的正好的大红牡丹,跑到正在处理政务的陌川身边,踮着小脚努力将牡丹凑到陌川面前“你闻闻好香!”
陌川笑着低头嗅了嗅,牵起陌惊澜的小手道“澜儿乖,我们去找你母妃。”说着,便向景央宫外的花圃走去。
宛清寒此刻正站在花圃中央,周围繁花似锦,彩蝶在花间流连,阳光暖暖的照着,宛清寒低头折了一支紫锦,轻轻的嗅着,一笑倾城。
“母妃!”陌惊澜跑过去,宛清寒笑着牵过他的手,将那只紫锦递给他。
陌川走过去,也折了一支紫锦,别在宛清寒耳后,将她揽进怀里,笑容温暖深情……
“那是我所记得的最开心的时光,只是没想到,即使是这样微弱的幸福,也消亡无迹了。”
“帝后说是要为父王选妃,其实不过是希望父王冷落母妃而已,现在的帝后安平就是那时进的宫。”
“父王,父王,”陌惊澜趁着陌川下朝的时间,拦住他说“您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去看过母妃了。”陌川还未说话,一旁的太监孟梁已经开口提醒道“刚才上早朝时,珍妃娘娘已经派人来说,做了陛下最爱吃的糕点呢!”
陌川点了点头“那就去珍妃那儿吧!”
陌惊澜却抓住陌川的衣袖央求道“父王,您去看看母妃吧,求您了,您不是说您最喜欢澜儿和母妃了吗?”
陌川抽回自己的衣袖,冷言道“朕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子嗣众多,没有谁是最喜欢的。”
陌惊澜昂首看着高大的陌川,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覆上了淡淡的疏离。
回到景央宫,宛清寒正坐在凳上缝制新衣,见陌惊澜回来了,忙叫他过去,递了一盘糕点给他“快尝尝,母妃刚给你做的。”
陌惊澜不说话,只是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
宛清寒愣了愣,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将陌惊澜抱进了怀里,拍着他的背道“怎么了澜儿?出什么事了吗?”陌惊澜摇了摇头,看着宛清寒,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液体“母妃,父王已经好久都没来景央宫了,您都不伤心吗?”
宛清寒笑了笑,捏了捏陌惊澜小巧的鼻子“傻孩子,这有什么好伤心的?你父王是东渠的帝王,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况且……”宛清寒低头吻了吻陌惊澜的额头“澜儿,或许你父王的心怀可以容纳一个东渠的子民,但母妃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和……他……”陌惊澜抬头看向宛清寒,却见她的目光已经飘出了景央宫,那目光中有他看不懂的忧伤与无奈。
“那个‘他’是父王吗?”陌惊澜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母妃口里的他是谁,宛清寒轻轻的摇了摇头“澜儿以后可不能再轻易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是要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人的,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陌惊澜点了点头,眼睛里染上一丝坚毅。
“没有父王的日子里,母妃陪我练剑,读书,搂着我捉蝴蝶,我心里因为没有父王陪伴的失落感也逐渐淡了。”
陌惊澜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深深的陷入了回忆里,只是那眸子里的疼痛却在一点一滴的加深着“可没想到除夕那天,祸事仍旧降到了我和母妃身上—帝后突然暴毙。一夜之间,玉冠楼白绫高挂,父王更是暴怒,下令查官严查,可没想到整整七天,此事毫无头绪,就连帝后暴毙的原因都找不到,朝中流言四起,说是鬼神之祸。”
“荒谬!皇天之下何来的鬼神?这分明就是有人为推脱罪责而编出来的谣言!”陌川将台上群臣的奏折拂下地,怒气难消。
“陛下,”太监孟梁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您倒不如派云天师来宫里做场法事,看看到底是不是鬼神之乱!”
珍妃安平与孟梁对看了一眼,忙笑着附和道“是啊陛下,就算这鬼神之乱是假,做场法事也能安定人心,平了这谣言啊!”
陌川思索良久,最后只是闭上眼点了点头“爱妃所言有理,那这事就交给孟梁去办吧!”
苏茉浅听到这里,嘴角却是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这世上何来的鬼神?无非是人心作怪而已!”陌惊澜抚摸着手里的一只玉蝶,眼神越来越冷“而可笑的是,这场法事最后却以灾星祸宫为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