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楚天和牛得水等人打了招呼,背着小包,出了校园,坐了公交来到车站,坐上了去飞石镇的大巴。从飞石镇到楚家庄,又打上一段摩的。
楚天回到家,已经十点多。
父母早知道他要回来,正在院子里忙活,整治菜肴。院子四四方方,很干净,正房三间,左右是卧室,中间是客厅;东屋两间,一间杂房一间厨房;西面是敞篷,放些农具柴禾之类;西南角是厕所。
院子里有两棵槐树,一棵下面有石桌石条凳,一棵下面是水井。
母亲圈养了十几只大公鸡,楚天每次回来都要杀上一只,有时老道馋了,也杀上一只。楚天进院子的时候,母亲在褪鸡毛,父亲正在扒鱼清洗,水井旁还有几筐青菜,已经洗净。
母亲看到刚进门楚天,笑道:“回来啦。去山上叫道长和老李,菜一会就好。”
楚天答应母亲一声,却是向父亲道:“道长抓的鱼?”老道为了解馋,有时会钓些鱼,让楚天父母为他烹制。
父亲笑呵呵的,道:“天井湾的秦家二小子送过来的。前几天道长为他娘治好了褥疮。”
道长爱吃鱼好吃鸡,且无酒不欢,十里八乡闻名,当然,道长酒量一般见酒就醉的本事,也很闻名。道长看病不要钱,每当治好疑难杂症,乡亲就给道长送些鸡鱼之类,也有酒。
鱼是泰山溪涧独有的螭霖鱼,成鱼不过二十厘米,重约二两,形似鲤鱼略长,清炸十分鲜美,肉质细嫩,鲜而不腥,宋代以来就是皇家贡品,与青海湖湟鱼,渤海油鱼和弓鱼,还有富春江的鲥鱼,并称五大贡鱼。
螭霖鱼生长环境要求苛刻,自古有“东不过麻塔,西不过麻套”、“螭霖鱼不下山”之说,喜活水,喜安静,极其胆小,有脚步声或者人影晃动,便窜入石缝中躲避,自以为安全以后,才游出来。
螭霖鱼可随生长环境不同,身体颜色有所变化,以金黄色金螭霖、银白色银螭霖为上品,最普通的就是脊背呈黑灰色,名为草螭霖。其实吃起来,味道都差不多,不是精于此道者,尝不出区别。
近年环境恶化,螭霖鱼越发稀罕。爱吃鱼的老道,也是难得一吃。
楚天放下包,向山上走去。苍生观在楚家庄后山山顶,不知建于何年何月,总有几百年历史,省里的文物专家也来过几次。
楚家庄后山不高,却也有两三百米,来回要费上一些时间,因此母亲让楚天早些去叫老道。等到他们过来,饭菜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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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观供奉的是伏羲,有飞檐斗拱的大殿,也有偏殿、后堂。老道吃住一般都在后堂。
苍生观大殿前,一棵苍翠的松树之下,一个鹑衣百结的老道和一个衣着普通的老头相对而坐,下象棋,饮清茶。
石圆桌一,石墩凳四。
石桌石凳明显有些年月,历经沧桑,泛出风雨侵蚀坑洼的白迹,与苍松映照,诉说沧桑岁月。桌面凳面却又光滑透亮,显出常常有人使用的样子。
两人静静的下棋,品茶,碧绿色玉制成的棋子落在石桌上,叮叮有声。深秋半上午阳光斜照,松树的影子在一旁,阳光恰恰照在两个老人身上,好像一幅隽永的画。任谁见了,也都道两位两人真乃世外高人,也都道岁月静好,如此足矣。
突然老头左手暴伸,按住老道右手,叫道:“早说过了,不许悔棋。”
老道尴尬笑道:“就一步。”
老头拒绝:“一步也不行。”
老道讪讪,怒道:“不悔就不悔,一样将死你。”
老头不屑:“你将一个我看看。”
老道急得抓耳挠腮,眼睛定定看着棋盘,迟迟没有动作。老头却是一脸从容,云淡风轻模样。
有人说,看人下棋,不用看棋局,只看下棋人的表情,就知道谁输谁赢。一人气定神闲谈笑风生,一人面红耳赤不理旁人,自然是气定神闲的赢面大些。
所以看情形,老道棋局不妙,恐怕要输。
老道抬起头,看了一眼山下,说:“楚天要上来了。”
老头也转头瞧了一眼,没瞧见什么,不信道:“胡说八道,恐怕他现在还没到家呢。诶?不要偷棋!”
老道恚怒,七窍生烟,胡子乱吹,道:“李天心,莫把老道看扁喽,老道我棋品绝对是一等一,天下无双。老道我是偷棋的那种人吗?”
老头毫不理会老道的愤怒,坦然接道:“是!”
老道指着老头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一甩袖子:“哼,不下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啪地重重放下。
老头似是棋瘾很大,拿起茶壶给老道斟茶,道:“别介啊!我让你悔一步得了。”
老道这下才心满意足,洋洋得意道:“这还差不多。”喜滋滋移动棋子,大大方方悔了棋。
老头看着老道的茶杯,有些心疼:“你小心点,这是真正的元青花,世上找不出几套。”
轮到老道不屑:“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
老头就是教楚天功夫的李老头,名李天心,与老道相交莫逆。十几年前,李天心来到苍生观,应老道托付,教习楚天古武,李天心天资卓越,得李家和楚家古武真意。楚天自然修习的也是李、楚两家古武,是以沙昊觉得楚天古武功夫有熟悉之感却又和李家古武不同。
棋局继续下,李天心转换了话题。
李天心对老道说:“我虽然教了楚天,他也摸到了李、楚家古武的门径,你也让他叫我师傅,可是我不能当他师傅。”
老道不解:“为什么?”
李天心一寻思,道:“非得要算,他算我徒孙。”
老道一愣,随即大怒:“想要占老子便宜,没门儿!你是楚天师祖,岂不是老子师傅辈的人物?老子和你平辈论交,已经是屈尊,现在还想比老子高一辈,你妄想!”老道胡子乱颤,横眉怒眼,哪有半点高人风范。
李天心哈哈一笑:“你不就教楚天几句也不知有用没用的清心诀,也不能算是楚天的师父。”
原来李天心教楚天古武,老道就教了楚天清心诀。李天心不承认是楚天的师父,而老道整天以楚天师父自居。
老道哼哼两声,道:“楚未央是你堂舅,而未央和我乃是生死兄弟。你叫声舅舅来听听。”
李天心并不生气,也不再争论辈分问题,却是叹了口气,道:“楚未央之事,乃是楚家家事,是非曲直也不能一概而论。”
老道呸了一声,道:“不能一概而论?其实你心里也知道谁是谁非,要不,你也不会教楚天功夫了。”
李天心不语,似乎也是认同老道的说法。
老道又道:“楚天若没有功夫,自然和他父亲,和他爷爷没什么两样,一辈子就是楚家庄普通的村民,最多考个大学,当个城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找古武楚家的麻烦,或许这辈子连半点古武、异能的事也不会听说。等你我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那段往事,谁也不知道楚天就是楚未央的曾孙,古武楚家就安享太平、万事大吉了。”
楚未央是楚天的曾祖,楚天父亲的爷爷。
李天心道:“楚天的爷爷和父亲都不知道此事?”
老道说:“不知道。当年楚未央来到此处,我也刚来苍生观不久。我们不打不相识,打了两场之后,成为至交好友,慢慢知道了楚未央与古武楚家的事。他儿子没什么天赋,未央也就没告诉他,至于楚天的父亲,都没见过楚未央一面。”
李天心道:“也许楚天什么也不知道,不修习古武,像他爷爷和父亲平平淡淡一辈子也不错。”
老道年已近百,壮心未已,道:“债总要有人讨,要不也太便宜楚家的人了。楚天性子虽然恬淡,却是百折不挠,做这件事正适合,何况安乐日子,恐怕过不了几年了,有的蚂蚁都比原来大上一倍了。”老道指着脚下道。
李天心还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听闻此言,惊道:“要爆发了么?”
老道眼神里有厉色一闪而过:“那倒也未必,真当我们是吃素的?急了眼,和它们两败俱伤。”
李天心拿着一个象棋棋子,轻轻地敲着石桌,有些担忧之色。
老道戏谑道:“我这付象棋可是明代制玉大师陆子岗的手笔,他用玉一般并不考究,但这付棋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水头足,颜色纯,极为难得,价值比这元青花的茶杯茶壶,也差不了多少。”
李天心唉吆一声,赶紧看看手里碧绿通透的象棋是不是磕坏了。他好古玩,非常中意老道的这两套东西,一套茶具,一副象棋。可恨老道暴殄天物,整天当个普通物件来用,说是再好的玩意不用的话,也就是个不好的玩意儿。
他情愿拿出几百套茶具、象棋来换,老道不换,说是就这两套用着舒服,也用习惯了。
李天心不但恨得牙疼,也心疼,可是没办法。
李天心突然一震,惊道:“楚天真的上来了。你这么早就能感觉到,难道你超越望神境界了?”
老道早就说楚天来了,他到现在才感觉到,差距很大。除了老道已经突破,很难有其他解释。
异能五境,念醒,天门开,丹引,入圣,无境。第五境乃是无境,和古武第八境层次一样,名字也相同。
楚天从来没见老道显露过异能,但他一直都怀疑,老道是异能者。
老道果然是异能者,而且是超强的异能者。
老道捋捋胡须,老神在在,道:“突破倒是没有,不过方才楚天出他家的院子,我瞧见了。”
从老道的位置,正好能瞧见山下楚天家大门前拐上后山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