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瞳的重新出现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喜滋滋吃着早饭,苦巴巴看着一本考研英语。这本书,我几乎已经遗忘了它,而作为报复,它也决绝地遗忘了我。
夏瞳自觉拿了副碗筷在我旁边坐下,挑了几口菜说:“咸了。”
我琢磨着一句话的翻译,随口回她:“你小舅舅的作品,我觉着挺好。”
昨晚因为事态的发展严重偏离了正常轨道,我们俩都有些激动,谁也没有雅兴去品尝这顿跨国界合作出来的晚餐,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成了早餐。
“对了,你昨天……”我抬头想问她,剩下半句话却被硬生生憋回了呼吸道里。
面前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眼圈黑乎乎,嘴唇还破了两处,外套好像是……男式的。
大早上的,这情景太销魂,太太太让人血脉喷张了!
我放下书凑近她,颤着声音问:“你……顾宁那小子欺负你了?”
夏瞳正襟危坐,眼神从面前的盘子移过来,然后脸上也瞬间现出震惊的表情,“你你你……你欺负小舅舅了?”
一个激灵,她这句话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夏瞳眼神盯上我脖子,我赶快拉拉衣服领子,她又向上盯着我下巴,我又缩缩脑袋。
夏瞳又盯上我脸说:“你不用躲了,没用的,你脸上也有。”
她不无惋惜地叹一声:“想不到小舅舅冰清玉洁,还是着了你的道儿,唉。”
“……”
我不知道为什么夏瞳一定判定是我欺负了她小舅舅,也搞不懂为什么是他小舅舅着了我的道儿。不过依照昨晚发生的事情看,我虽然不是施暴方,却在一定程度上也暴露出了我随便的本性。我暗暗回想,以前我同学都说我不是随便的人,那是她们不像夏瞳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一眼看出我随便起来能吃人。
但是,问题是,昨晚他只是赖在我房间里睡个通宵,其他真的没有发生什么限制级的事。昨晚,其实是很纯洁的……
颜回死赖着不回房,非要抱着我睡,我恢复神智后觉得很危险,在被窝里拼死反抗。
“这床太小了,睡不下!”
“这床两个人滚个几遭也没问题,嗯,真是太小了。”
“……我睡相不好,我踢被子。”
“那我更要在这里了,你再着凉了怎么办。”
“我……我不但踢被子,我还踢人。”
“让你踢。阿颜你不要再反抗了,没用的。”
我格外泄气,抗争无效后只好使出杀手锏,我一脸嫌弃地说:“你睡觉也踢被子,你会连累我的!”
他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睡觉踢被子,你偷窥我?”
呃,糟了。
他一手搂着我肩膀,一手捏上我腮帮,低头威胁说:“招不招,招不招?”
我屈辱地,招了。
颜回逼供成功后心情大好,眼睛里亮晶晶的:“原来你早就包藏色心了。”
天地良心,我那时候真没有包藏色心。关键是我的色心像孕妇的肚子,没有则以,有了一般都包藏不住,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
我爬起来趴在他胸口上,正色问他:“颜回,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嗯?”他顺手捋着我头发,嘴角勾起看着我。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沉思之后说:“不记得了。”
我捶他一下,又说:“比如说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机场的时候,我刚搬来的时候,或者说我搬来之后……总有个作案时间吧?”
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眼底含笑,悠悠开口:“也许是,情不知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愣了一刻,最后推推他:“你真要睡这里吗,你不怕睡不着?你一定睡不着。”
他说:“这就要看你的魅力了……不过我觉得我是能睡着的。”
我再一次格外泄气。
他笑出声,搂着我说:“刚才是我不太尊重你,你别害怕,我不会随便动你。怀抱里有一个人的感觉很圆满,阿颜,抱着你我觉得心安。”
我往他怀里靠靠,小声说:“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一般婚前还是不要……那,那什么的好。”
良久,他下巴抵上我头顶,我听见他轻轻地问:“阿颜,我说娶你,你愿不愿意?”
我又往他怀里缩缩,闭着眼说:“好。”
夏瞳挥着着筷子在我面前舞成一团花:“哎哎哎想什么呢,脸红的跟蘑菇云似的。”
我咳一声,搓搓老脸说:“那什么,你和顾宁到底怎么了?”
她收回手,心不在焉地说:“我把他给办了。”
我吞吞口水,说:“那为什么你这幅模样回来了?”
她迷茫地将我望着:“今早一起来我就觉得,觉得不好意思,趁他没醒我就跑回来了,我正常吗?”
我说:“不好意思还算正常,畏罪潜逃就不太…太不正常了。”
夏瞳一扭脸:“那他要我负责怎么办?”
我瞪她一眼:“拜托,你傻啊,是他要对你负责好不好?”
这姑娘,她是多么适合生活在女尊世界啊!
我偷偷给顾宁小弟发了条短信,发完恰好有通电话打进来,号码不认识。
“辛颜,我是冀晴,我想和你谈谈。”
怎么都没想到是她,短暂失神后我说:“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谈的,我很忙,再见。”
我不奇怪冀晴搞到了我的号码,就像我总是接到某某某网站、某某某加油站、某某某不孕不育医院的信息一样,信息外漏实属必然,尤其是在中国移动的引导下,不外露那才是万分之一的偶然。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信息曾让我这个无亲无故的人很有存在感,我那时是有多么缺乏存在感啊!
冀晴是个有毅力的姑娘,她没有气馁,又一次打过来:“颜颜,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上次见面太仓促,好多话来不及说,毕竟你也叫过我姐姐不是?××西餐厅,我等你。”
我本想说“那好,你等吧”,张口却简化成了“那好吧”,我只好言出必践去见她。
相比西餐厅我更加喜欢街头火锅店,因为正常情况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到我这里毫无意外的要转换为右手拿叉左手拿刀,每次被人惊奇观赏时我都觉得压力好大。
在这里我们的筷子显示出它无法比拟的优越性,因为就算你把两只筷子翻来覆去地挪滕位置,也不会有人看出来。而且筷子的设计明显地更人性话,例如神雕大侠杨过,他就一定是更喜欢筷子而不是刀叉。
手持锋利刀叉,切着带血丝的牛排,我觉得自己像一种非人的生物——禽兽。不过我还穿着人类的衣服,可以美称为衣冠禽兽。
冀晴静静坐在我对面,长发直到腰际,明眸皓齿,紫色毛衣更衬着脸孔雪白。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她是真漂亮,就是说不化妆也漂亮,而她也确实成功俘获了我们学校一众男生和女生的芳心,这个层次上讲她和程煦真是门当户对。只是那时他俩的组合明显违背了资源优化配置的理念,导致一众暗恋或明恋的人们心灰意冷,要么随随便便找人凑合了,要么发誓再也不谈恋爱了,在校园内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唉,还好都过去了,真是年少轻狂有时尽,此恨绵绵算不清。
冀晴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她很有自知之明,我是不准备来的。我说:“要谈什么,今天一次性谈清楚吧。”
她放下刀叉,十指相交,慢慢说:“我想请你彻底离开阿煦。”
“……”
胸口一阵气闷。
这女人没事儿找我,是想告诉我娱乐无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