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那晚淮阳城发生的“神秘事件”,第二天起,淮阳城就成为了九洲舆论漩涡的中心。
无数宗门弟子,游客,侠客,妖,魔,散修,商人和难民等等,都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朝着淮阳城聚集而来。
淮阳城再次成为了令天下瞩目的焦点,至于第一次,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淮阳城城墙高约50多米,有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每座城门高达5米,由于北门面向忘仙山山脚,人流量很少,走这扇门的大多是在附近游荡的寻宝赏景之人。
不过即使如此,白浔已经是十分满足了,作为一个散修,能申请来城门驻守几天是非常之难的——即使很多人都讨厌驻守城门这份工作。
不过,很多人是很多人,白浔则是这很多人之外的一个人,他最爱做的,那就是观察来自各个地方的不同的人。
此刻他正坐在城门外马厩旁的一个茶棚里,与他同桌的还有其他三个守门人。
他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对同桌其他三人讲着各种奇闻逸事,一边时不时往过路人看去。
茶棚没多少人,除开不远处马厩的骚臭味不谈,大多数人能进城就不会在城门停留。
这时三名同事中的一个胖子问他:“既然浔兄你想看人,去城里繁华街市坐着,那人山人海的,还不够你看啊?”
白浔喝口茶水眯着眼睛道:“何兄此言差矣,做此职不仅有工资可拿,而此处又视野开阔,乱事居少,更有棚檐遮凉,茶水费报销,岂不美哉?”
胖子摸了摸脑袋憨憨笑着,一旁的黑大个咧出满嘴白齿说道:“还是浔兄聪明!”
白浔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就在此时他视线扫过的一行人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在不足城门百米的远处,一名白裙女人缓步而来,她怀抱着一个酣睡的小女孩儿,右手旁则跟着一个衣服脏乱的少年,脚后还追着一条汪汪直叫的灰毛小狗。
一行人越走越近,虽然那白裙女人没有穿家族或宗门的道服,但是白浔一眼就从她腰间的玉佩识出了她的身份:林家小姐,但是这名清冷女子的面孔怎么看也不符合他见过的任何一位林家小姐的模样。
至于那脏兮兮的少年,生的倒是清秀,满脸都写着“不爽”和“无奈”四个字,那条灰毛小狗仔细看则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狗。
白浔见那白裙女人有扭头看向他这边的趋势,便慢慢低下了头来喝着杯中的茶水。
当他再抬头看时,那三人一狗此刻已经进了城门。
入目房屋鳞次节比,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街边小摊玲琅满目,各种叫喊高低起伏,云归一时之间看得是目不暇接,两眼犯花。
等他反应过来时,白裙女子已经走到远处,云归立刻挤开人流匆匆追赶,小灰则在腿隙间来回跳跃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
白裙女人不说话,云归也不说话,云归便只是跟着她走。
要不是妹妹在她手中,自己身上又被她种下那种奇怪的法术,他死也不要和这个奇怪的女人在一起。
三人一狗走啊走啊,走过了集市,走过了茶馆,走过了赌场,走过了青楼,走过了小吃街,走过了斗仙台。
这时正走过一家名为“亦宿”的客栈外时,客栈的墙面突然“砰”地炸开一个大洞,一个人影从洞中飞出,连带着将靠近墙边的云归砸出几米开外,人群轰然散开。
他们见危险似乎已去便又纷纷围了上来,准备看这一场好戏。
云归艰难地支起疼痛不堪的身体,撞飞他的那人突然爬了起来,抓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这时云归才看清砸飞他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凶恶大汉。
大汉一手握拳顶着云归的脑袋大声骂道:“一个脏兮兮的毛小子也敢招惹你大爷我?想死是吧!”
云归全身痛的说不出话来,大汉说话时的唾沫星子直往他脸上飞溅。
大汉骂得正痛快,突然感觉有什么正拽自己的裤脚,低头一看竟是一只灰毛小狗,大汉用力一踢,小灰发出“嗷呜”一声惨叫飞进围观人群,他们见那狗朝自己飞来,便都急忙后退。
云归心头一痛,伸手便朝大汉打去,正打在大汉的眼睛上,大汉眼睛吃痛,一把将云归丢了出去,闭着被打的那只眼睛冲上来对着云归便是一顿猛踹。
云归蜷缩着身子不断闷哼着,从他护着脑袋的手隙里依稀看到围观的人群嬉笑着指指点点,为数不多的满脸愤怒的人也只是紧咬着牙齿没有说话。
至于那白裙女人,她只是抱着小云芸站在人群中平静地看着。
这时一声大喝从旁边传来,大汉停下踹打,云归也扭头看去。
只见之前被砸出来的那个墙洞里站着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男人,他头上戴着斗笠,脸上围着面巾,手中握着长剑。
他冷笑道:“怎么?打不过我就只能将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像你这样的人不早点除掉,日后进入仙门,还不知道要惹下多少祸端!”
说完,他手中长剑一动,这时大汉突然倒地,只见在他脑袋上多出一个泛着冰晶的窟窿,云归扭头看去,白裙女人刚刚放下手指。
黑衣斗笠人看了看云归又看了看白裙女人,他长剑入鞘对着白裙女人微鞠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围观人群见无戏可看便又纷纷离去,白裙女人朝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的云归走了过来,她轻声问道:“还能走么?”
云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哽咽着说道:“能。”
“那就好”,白裙女人说完转身便走。
云归咬了咬牙齿,踉跄几步上前将躺在地上不断呜咽着的小灰抱起,一瘸一拐地朝着白裙女人所走的方向跟上。
三人一狗走啊走啊,走过了亦宿客栈,走过了一座赏花园,走过了一家藏书阁,走过了一间药材铺,这时正走到一家裁缝店前。
云归全身酸痛,本就落后白裙女人十余步,这时见她怀抱云芸走进了一家裁缝店,只能强忍着疼痛跟了上去。
走进了裁缝店,他实在是忍受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胖胖的店老板见一个浑身淤青的小叫花子坐在了自家门口,正要赶他出去时,一旁的白裙女人突然开口:
“我刚才和你说的衣料和样式都记住了吧,你量一下他的身高做一套,我晚上会来取,顺便支付剩下的钱。”
店老板见原来是和这位“有钱小姐”一起的,立马微笑着迎了上去,硬生生将浑身酸痛的云归拉了起来,量量这儿量量那儿,又唤来几个下人交代着什么。
白裙女人冲老板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云归轻抚着怀中的小灰一瘸一拐地跟上。
三人一狗继续走啊走啊,穿过了若干街道,来到了一座园林之中,园林里绿树掩映,假山数座,水声潺潺,丛花遍布,彩蝶飞舞,虫鸣鸟语。
继续向花园深处走去,穿过一片灌木后,眼前赫然呈现出一面明镜般清澈的湖泊,十来座古雅楼阁依湖畔而建。
那楼檐阁角都挂满了无数风铃,一阵微风拂过,风铃底部的红色丝带便随着铃音冉冉起舞,而此刻日斜西方,眼前的一切都描上了淡淡金辉。
云归跟着白裙女人继续朝前走去,来到最高最大那座阁楼前,只见两人多高的一楼楼檐下挂着一块红木大匾,上书“聆云阁”三个金色大字,那三个字看得他头昏脑涨,便不再看了。
跨进门槛的一霎那,云归感觉浑身猛地清爽,伤口似乎也都不那么痛了,再向里看去,规则摆放着二十多套红木桌椅,其中半数上都坐着各种装扮的客人,他们正把酒言欢。
在座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一眼便能看出不凡,这便都是修行之人或是民间显贵吗?
云归心中波澜微动。
在门口旁则有一柜台,柜台里坐着一名妖娆妩媚的红衣女人,柜台后的墙上挂满了无数小木牌。
此刻那红衣女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进门口的这奇怪组合,不少客人也扭头看来,不过红衣女人主要看的是云归身边的白裙女人,而那些客人则在看云归。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在聆云阁看见普通人,何况还是个脏兮兮全身淤青的普通人,这普通人还抱着一条同样普通的灰毛小狗呢!
那些客人很快又扭回头去,只因为那普通少年旁的白裙女人正满脸寒气地扫视全场。
这时那红衣女人媚笑着说道:“依依境界又见增长呢,那些家伙即使知道你看......”
“嗯,我还是住之前那间房,现在安排吧。”白裙女人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红衣女人捂嘴笑了起来,眼睛都变成了月牙状,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归又看了看白裙女人,挑起眉尖问:“一间?”
白裙女人面无表情:“一间。”
红衣女人点了点头,从柜台下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白裙女人,又拿出一块拴着红绳的圆形玉佩递给云归,她伸手抓住并摸了摸云归想要避开的脑袋,笑着说:
“这块玉佩就当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哦!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呢?”
云归将玉佩随手套在小灰的脖子上说道:“谢谢姐姐,我叫云归。”
红衣女人看着小灰脖子上的玉佩愣了一下后迅速笑着说:“小弟弟长得真可爱啊,姐姐我单名一个“媚”字,妩媚的媚,你可一定要记住哦!”
云归点了点头,他感觉她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咦,依依什么时候居然有了个可爱的孩子啊,让小媚抱抱嘛依依~”媚托着脸媚笑着看着白裙女人怀中的云芸。
白裙女人轻哼一声转身向楼上走去,云归刚跟上几步又反转回来,冲着媚咧了咧嘴“恶狠狠”地留下一句“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
说完他一只手扶着楼梯,另一只手抱着小灰,艰难而缓慢地开始朝楼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