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草坪上,春天的露珠闪着五彩的亮光。“祝整天都快乐!”我在家门口冲着太太托娅的背影挥了挥手,喊道。
然后,我进了房间,看两个孩子劳伦和杰德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早餐,准备上学。
随后,我钻进了书房。在送孩子上学之前,我还得再看看有没有电子邮件——我需要给自己一种还和忙碌的外界联系着的感觉。我点了点鼠标,邮箱还和往常一样,空空如也。
我曾是一家技术公司的合伙人,工作曾经是我生活的重要部分。经济形势不好,生意垮了,我也失业了。
可我没浪费一点时间,我发出了无数份简历,在报纸上、网络上寻找招聘信息,给我能想到的熟人、朋友打电话,但结果均杳无音信。家里的积蓄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一天天减少。
“帕特里克,我可以在一月份出去教书。”托娅说。
以前托娅和我也商量过我们俩要留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孩子,只是我从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我。
一个月之后,托娅在一所学校找到了教五年级学生的工作。这样,在我失去高收入、高科技的工作达六个月之后,我正式成为一个全职的家庭主男。
“别操心家里的事。”我向托娅打包票。不可否认,开始的几周,我们全家吃过我烧煳了的饭菜,也穿过我没有洗干净的衣服。但是不久之后,我就能熟练地将衣服分门别类地收拾好,而且有条不紊地在日历上记下送孩子们去锻炼的日程。
我发现自己即使在查看电子邮件的时候也还穿着围裙。我希望在屏幕上读到“丢开围裙,帕特里克,你仍是职场一员”的字样。
越来越重的失败感笼罩了我,就像种子一样在我脑袋里发芽。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所有人。
每天早上,我会从窗户里望着左邻右舍的父亲们提着公文包,大踏步地向他们的汽车走去,非常负责地履行着自然赋予他们的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那是一代又一代的父亲应尽的、养家糊口的责任。
而我,被迫待在家里,和孩子在一起。但是,我仍然每天都查看邮箱,鼠标就是我与渐行渐远的外面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联系。即使只是一次预约的面试,也能激起我对未来的些许乐观。
接下来我的工作就是买菜,做饭。我看见早上出去上班的父亲们开车回家了。他们又在外面打拼了一天。而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外出购物,在家清扫,我出席孩子们的生日和节日聚会,发现自己是家长群中唯一的男人。
那个春天的早上,我突然失去了耐心。“劳伦,你穿衣服干吗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头天晚上我就把外衣给你放好了!”“杰德,放下玩具,赶紧把饭吃完!”去学校的路上,两个孩子一声不吭,我的感觉也很糟糕。
实际上,在我成年之后所有的工作日里,我是没有一天不去办公室的。我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但那不正是我工作的真正目的吗——照顾家人?
我看了看钟,又到了去学校接孩子的时间了。孩子们一坐进汽车里,就提出了相同的请求:“到公园去吧,爸爸,我们想去荡秋千。”
以前,在周六的早上,我总爱带他们去公园,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特殊时刻。而现在,至少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那么特殊了。在一群年轻妈妈和打瞌睡的退休老人堆里,我是那么格格不入。我感觉自己像戴了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失业者。
劳伦和杰德向秋千跑去。“爸爸,来推我们一把!”我推起了秋千——开始轻轻地,然后用力,不管多高、多快,劳伦和杰德都不怕。
“你是最棒的秋千推手,爸爸!”孩子们常说。
我沉浸在秋千摆动的节奏里,看着孩子们向着太阳升起,然后又飞回我身边。我注意到在旁边的秋千那里,也有一个人在推孩子——一个男人。
“天气真好,不是吗?”他说,“我不得不请了半天假,才能带女儿到这儿来。”
“是呀!”我谨慎地回答,“漫长的冬天刚过去。”
“公司还欠着我的休假,可是事太多,走不开,我常出差。”
“哦。”我说。我尽量避免再说下去,我知道接下来他会问什么。
“那你做什么工作?”他问。来了,可怕的问题。
“没做什么。我现在在家带孩子。”我想这个话题应该就会结束了。
我盯着劳伦的腿后面,我推得越快,她荡得越高。“哇……”劳伦高兴得叫起来。
“你真幸运。我父亲在我小时候从没时间陪我玩,他忙于工作。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和他不同。而如今我却不得不经常飞来飞去,要不就是开会。如果不是有手机,我简直就无法和她说句话。”男人向他女儿点点头,“所以,今天我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今天是老天的恩赐。”
他走过去推秋千,我回到了自己的思绪。老天的恩赐?他说得对呀!站在下午温暖的阳光里,我感觉自己的内心起了某种变化。有多少父亲能够说出自己的女儿最喜欢的鞋是哪双?或者,他们的儿子最爱吃哪些蔬菜?
如果我成天待在办公室里,我是不会学到这么多关于孩子的知识的。但更重要的是,如今我和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建立起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更亲密的联系。这是一种将贯穿于我们一生的联系。
在很多家庭中,做父亲的从没有为孩子做过一顿饭,也没有为了孩子请过一天假带他们去公园。他们常常是在拼命工作,来养活一大家人。
老天的恩赐!
我每推一下秋千,都是生活在当下给予我的恩赐,都可能是我不会再有的机会。托娅和我经常说,我们俩中的一个应该待在家里,陪着孩子长大。现在,该轮到我在家了,这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工作,是我供养家庭的方式。我的手臂有些累了。对自己失去工作,我曾有过懊悔和自责,现在,该是我甩掉这种思想包袱的时候了。我甩了甩头,将秋千更加用力地推了出去。看着劳伦和杰德的小腿在空中欢快地踢着,我想,未来可以等着,我现在有工作在做。
毕竟,我是孩子们心中最棒的秋千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