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在地上的村民答道:“不过是个无赖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到坟间来偷死人的东西吃。”那年轻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了。旁边那中年人道:“二公子,再不赶路城门就要关了。让这些人快快让开,赶紧赶路吧。”陆清玄在一旁听了,心想听闻东方家有一大一小两位公子,想来这位便是东方长空的胞弟,东方青空了,因为兄长的光芒太盛,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据说也是个修行天才。东方青空笑道:“不妨事,早就听闻城外的桃花开了,好不容易和李家小姐出来赏花,晚一点回去也无妨。”陆清玄虽倒在地上,耳朵却听的清清楚楚,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震,心想难道他说的那位李家小姐便是李虚妙?城中姓李的世家只有一家,又与东方家的小公子在一起,想来也只有李虚妙了。陆清玄与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已有数年没有见过面,听说她与东方长空走的很近,现在看来显然东方家早已将她视为未来儿媳,否则也不会让他的弟弟陪她出来游玩。陆清玄心中百味参杂,既有多年未见的激动紧张,也有难以名说的怨愤伤心。
这时一个小婢从人群中走出来,向东方青空行了一礼,问道:“小公子,我家小姐问出了什么事,怎的停下来不走了?”东方青空闻言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个偷吃坟墓贡品的小贼被人拿住了。告诉你家小姐,这便启程了。”那小婢应了一声,便退了回去。那中年人对那些村民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快些退下吧。这人你们也一并带走。”
那几个村民赶紧答应一声,正要拉了陆清玄走开,只见之前退下的那个小婢又走了出来。那小婢对东方青空道:“小公子,我家小姐想要见一见那个年轻人。”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东方青空看看衣衫不整的陆清玄,皱眉道:“你家小姐见这个小贼作甚?”那小婢摇摇头道:“这是小姐的意思,奴婢也不清楚。”说着不理众人惊异的目光,走到陆清玄面前,微微一礼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要与你见一面,请随我来。”陆清玄心中也满是疑惑,心想她为什么要见我,难道她知道是我不成?细细想想,却又不是。他趁势往自己脸上抹了些泥水,站起身来道:“好。”心想自己现在如此狼狈,又被人误会偷祭品,可不能让她认出来。
陆清玄跟着那婢女走到那顶轿子前,心情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心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正胡思乱想间,忽听一个清丽之中带着些许威仪的女子声音道:“你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无病无疾,为何要去坟间偷拿东西吃?”陆清玄心中一震,虽时隔五年,他仍是听出这就是李虚妙的声音,除了变得成熟了一点,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不愿被她认出,只得低着头道:“家里人都死光了,我肚子又饿得很,没有法子,所以。。。。。。所以。。。。。。”隔了一会儿,那轿子中再次传出她的声音,这一次竟带了些许柔和:“既是如此,那也不能怪你。以后你要找些事做,养活自己,不可自甘堕落,自暴自弃。我听你的声音似乎年轻的很,可不能辜负了大好时光。”陆清玄道:“好,我记下了。”只听她又道:“小蝶,取些银两给他。”一个婢女应了一声。陆清玄听了,虽知她是好心,心中仍是微微有气,心道你和你的母亲都是一个德行,老想着拿些银两打发我,当我是要饭的不成?
就在这时那个婢女拿着些碎银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小姐赏给你的,快快收下吧。”东方青空在一旁道:“不过是个小贼而已,李姑娘何必如此在意?”轿中人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东方青空哦了一声,对陆清玄笑道:“小子,今日让你碰上好运了,李姑娘向来心肠好。还不快过来谢过人家姑娘。”陆清玄心中有气,推开那婢女的手,抬起头道:“我不要。”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偷食祭品的小贼竟会拒绝李虚妙赠与的钱财,均是吃了一惊。那小婢脸色一变,冷冷地道:“这是小姐自己的银子,你道我们很乐意给你吗?”轿中那人似乎也没想到陆清玄竟会拒绝,过了良久才问道:“少年人,你是嫌少吗?”陆清玄摇摇头道:“不是。”东方青空冷笑着道:“李姑娘,这贱东西将你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你又何必再与他一般见识。你的心肠好,我却和你不一样,要是换我,早将他弄死了。”轿中那人沉默不语。就在此时轿旁一个小婢女惊呼一声,指着陆清玄道:“呀,小姐,他,他是那位陆公子。”陆清玄见那个小婢女大眼明秀,娇俏可爱,认出正是当日在李府中遇见过的侍女小蛾,想到自己身份已被识破,不禁一阵叫苦。轿中人显然也吃了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陆公子,是哪位陆公子?”小蛾道:“除了那位陆公子,还有哪位?”
在场众人听说李虚妙似乎与陆清玄认识,都是大吃了一惊。李虚妙是何人?在世人眼中,她是行走于云端之上的天女,是栖眠于神木之上的凤鸟,是全天下的年轻道者仰慕的对象,怎么可能会与面前这个蓬头垢面满身泥污的落魄青年有任何交集?东方青空皱着眉头问道:“李姑娘,他是何人?”李虚妙在轿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东方青空道:“李姑娘,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李虚妙淡淡地道:“他家与我家本是世交,只是后来家道没落了,这才落得这般模样。”东方青空道:“原来如此。”话虽如此,眼睛却还看着陆清玄,似乎仍有疑虑。陆清玄听在耳中,却是羞愤交加,心道你在东方家的人面前自然是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了。李虚妙坐在轿子中,有帘布遮着,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料想她的脸色必定不好看,陆清玄问道:“虚妙,这些年你过的可好?”轿中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李虚妙才道:“整日里都是修行,也说不上好不好。我听说你的母亲过世了,你别太难过了。”陆母卧病在床,身体一直便不好,当日被李府的下人气过之后,终于撒手西去,虽说李虚妙并不知情,但也脱不开关系,陆清玄心中对她多少有些怨气,此时听她说起母亲,立即冷冷地道:“你还有脸提她吗?若不是你家那个下人,她老人家又怎会被活活气死?”李虚妙沉默良久,才平静地道:“我知晓你心中很难过,但若是你的母亲在地下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也会不高兴的。你放心好了,过不了多久我便该嫁人了,到时候。。。。。。”陆清玄越听越怒,听到最后一句更是仰天哈哈一笑,冷冷地道:“我怎样与你有什么干系,看到我这个样子让你面上难堪了是不是?我便是讨饭也是我乐意,你管不着。你要嫁给谁也与我没有关系。”轿中顿时沉寂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李虚妙才轻声说道:“你且好自为之吧。这个给你。”从帘布中伸出手来将一件东西递到小蛾手中。小蛾接过了,走到陆清玄面前,低声道:“陆公子,这是小姐给你的。小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你别让自己饿肚子了。”若说之前不知道是我,那也罢了,现在明知道是我,却仍想用些银子打发了,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陆清玄心中大怒,看也不看,一把推开小蛾的手,冷淡说道:“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可怜我,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是无依无靠,饿死便饿死好了,也省的碍人家的眼。”李虚妙颤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她虽故作平淡,但仍能从语气中感受到她的激动,只是被她强自抑制住了。陆清玄想到她此时必定气的脸色发白,顿感一阵痛快,继而又感到一阵阵心痛,想到她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对她说过这般重的话,不禁满是愧疚。随即心想是她先对不起我,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陆清玄虽觉的不妥,仍是硬起心肠道:“我说不用你来假惺惺的可怜我,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也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背后疾风袭来,陆清玄不及闪避,只觉背后一阵剧痛。东方青空铁青着脸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说着又扬起马鞭向他狠狠抽去。他下手又狠又重,没一会儿便将陆清玄打的遍体鳞伤。周围众人都是笑吟吟的看着,小蛾心下有些不忍,但李虚妙既没有开口,她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侧过了头去。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有人喊道:“陆清玄,陆公子。陆清玄,陆公子。”众人从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人正提着灯笼缓步走来。到了近处,只见这人是个妙龄少女,身材苗条,肤如冰雪,虽是荆钗布裙,仍是清美难言。东方青空饶是见惯了美女,仍是忍不住眼前一亮,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却是丝毫不理会他,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陆清玄,连忙过去扶起他,焦急道:“陆公子,你没事吧?”陆清玄见这少女正是白诗盟,忍不住道:“我没事。你。。。。。。”就在此时忽然传来李虚妙冷冷的声音:“你是何人?”白诗盟抬起头来,看向那顶轿子,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子,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