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某项体验时,人们容易忽略该体验持续的整体印象,而经常根据高峰时与结束时的感觉作出判断。
既有经验影响对未来的判断
不仅以往的经验会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提前预测未来的体验也会让人作出错误的判断。因为我们不仅会高估自己“已经知道的事”,还会高估自己今后才能知道的事。
如果你不相信,请看以下问题。
A.把手放在冰冷刺骨的水里60秒。
B.把手放在冰冷刺骨的水里90秒,其中前60秒水温不变,接下来30秒温度慢慢上升,虽然水依然很冰,但至少比刚开始好一点。
你觉得哪一项体验比较好?
所有人都认为选项A比较好,因为不愉快的体验少了30秒。没有人喜欢在不愉快的体验之后再追加其他不愉快的体验。
不过,实际情况未必如此。
心理学家卡纳曼付钱让受试者亲自体验A和B,然后问他们愿意再接受哪一种体验。出人意料的是,80%以上的人选择了时间比较长的B。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呢?
只有亲身体验过喜悦和痛苦之后,人们才能对其作出正确的衡量。在事前预测阶段,人们的心理认知未必符合现实情况。从客观角度看来,选项B应该比较痛苦,所以大家倾向于选择痛苦看起来比较少的选项A。可是在实际体验过A和B之后,人们反而会选择记忆相对比较美好的B。
卡纳曼经过深入研究发现,人的记忆不会以同等标准衡量所有事物,而会牵涉到与这些事物有关的复杂情绪。衡量某项体验时,人们容易忽略该体验持续的整体印象,而经常根据高峰(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时与结束时的感觉作出判断。这种现象称为“峰终定律”{1}。
简言之,我们在实际体验之前,会选择痛苦比较少的选项,而亲身体验之后,即使痛苦时间比较长,也会选择记忆印象比较好的选项。
买卖股票难免感情用事
大家是不是还无法认同“峰终定律”?卡纳曼和来自加拿大多伦多的临床医生唐纳德·雷德尔迈耶(DonaldRedelmeier,在医学领域专门研究“可回避的认知错误”)进行了一连串的实验,以下即是其中一例。
假设你要拔掉自己的一颗蛀牙,医生拿着电钻站在你身边,你知道医生接下来要做什么。卡纳曼和雷德尔迈耶对这种情况下的患者在治疗过程中每隔60秒衡量一次痛苦程度,没有痛苦为“0”,极端痛苦为“10”。他们也请同样一批患者在治疗结束之后,衡量刚才治疗过程整体的痛苦程度(同样依照从“0”到“10”的等级)。
图7的横轴代表时间,纵轴代表痛苦强度。由图表可知,就治疗过程整体看来,患者B感受到的痛苦大于患者A。图中着色的部分为痛苦经历。痛苦时间持续愈久,面积愈大;每分钟感受到的痛苦愈强,高峰愈高。
卡纳曼和雷德尔迈耶的调查结果显示,在治疗结束之后,请患者衡量刚才的痛苦经历时,患者并不在意治疗痛苦持续了多长时间。治疗持续的时间从四分钟到一小时不等,可是时间长短几乎不影响患者衡量治疗痛苦的程度。患者在治疗结束后对整体痛苦程度衡量时,明显与治疗中最痛苦的时候(高峰)和结束时感受到的痛苦(末期)有关。
在这个例子中,患者B在高峰时和结束时的痛苦平均下来比患者A小(两者在高峰时的痛苦几乎一样,但是患者A在结束时的痛苦比较强烈),所以,尽管从客观角度看来患者B承受了比较多的痛苦,但却不像患者A的记忆那么强烈,患者A反而比较讨厌治疗。
实验结果令所有医生感到困惑。医生基于“告知的理念”,被要求尊重患者的自主判断。可问题是,要根据患者的什么判断?患者接受治疗前的判断,还是接受治疗后的判断?
这种矛盾的现象,同样适用于人生中伴随痛苦的情境。例如,在休假期间天气很糟,最后三天突然放晴;离婚时的争执和冲突反而减轻了婚姻破裂带来的痛苦。这类现象和“情感经济学”有什么关系呢?
投资人自己买卖股票,在未到惨不忍睹但已经亏损连连的时候,硬着头皮向专业股票分析师求救,是很痛苦的经历(而且得花钱)。他们会在脑中想象自己的经验,预测接下来的发展,而以往的经验(例如某只个股的变动)会大幅影响将来的选择。请看以下的例子。
你在一年前以每股40元的价格买入同样多的甲科技公司和乙网络公司的股票,在这一年内,乙网络公司的股价持续下跌至每股30元,甲科技公司的股价一直维持在每股40元,但最后几天突然暴跌到每股32元。这年年末,甲科技公司的股价比乙网络公司的股价略高,可是看到两只股票下跌的图表,你的心情也跟着不同。一个是在长时间内慢慢下跌,一个是在最后瞬间暴跌。客观看来,乙网络公司股票的亏损比较大,可是明年你极有可能投资乙网络公司,而不是甲科技公司。
令人开心的经验也一样。假如在这一年内,乙网络公司的股价慢慢上涨至每股50元,甲科技公司的股价在前几个月毫无动静,最后几天却突然暴涨到每股48元。看到后者暴涨的你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客观看来,甲科技公司股票的获利比较差,可是明年你极有可能投资甲科技公司,而不是乙网络公司。
比较坐在牙医诊疗椅的痛苦过程,以及股价变动带来的痛苦过程,你是否可以想象,某件事尚未发生时和已经发生之后,会影响投资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