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知道老妈子对她的担心并不单纯,但是从小到大,除了在父母和师兄那里享受过这种关爱之外,林悠儿甚少有过这种关怀,她不由暖暖一笑,“知道了。”
末了,看到老妈子脸上的一抹豫色,好奇的问道,“老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老妈子牵强的一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刚才有位客人听到你的琴声,随口点评了几句,然后直言要见见你。”
“点评什么?”林悠儿皱眉问道。
“也没什么,就当他是胡说八道吧,居然说什么你琴艺稀疏平常,当不得什么京城第一琴师的美誉之类的,反正你别放在心上就是。”老妈子不以为意的道。
林悠儿一听,忍不住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京城第一琴师这个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不过对于这个强加在头上的称号她一直也没在乎,也心知肚明自己的琴艺虽然不错,却也算不得什么京城天下第一,今日这般被人戳破了,心里也并不在意。
她淡然的点了点头道,“老妈妈,我知道了,你不要理会就是,我今晚有点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可是……”老妈子的话欲言又止。
“那人是不是还说了别的?”林悠儿警觉的问道。
老妈子扭捏的道,“那位客人说要见你一面,让你单独为他抚琴一曲。”
林悠儿神色一敛,这才明了老妈子关心她的意图,不悦的道,“老妈妈,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老妈子见她生气了,赶紧解释道,“我当然没忘,可是那位客人来头大的很,而且出手极为阔绰,并且扬言如若我不收下他的银子的话,明天就带人来将天香楼给拆了。你也知道,这天香楼是我二十多辛辛苦苦打拼下的家业,我可不想就这么被毁掉啊。”说着,老妈子眼角挤出了两滴眼泪。
“来头很大,是什么来头?”林悠儿怔了怔问道,难道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老妈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凤儿,今晚你可是真的不能走,不然天香楼明天就真的要被拆掉了,你不知道那位客人脾气大的很,说出来的话那是说一不二,就刚才,老妈妈我差点就送掉了半条小命。”
林悠儿一看老妈子脸色苍白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之前也有很多人闹事,老妈子全凭自己的手段给打发了,如若这位客人也可以打发掉的话,想必也不至于如此了。
再一看老妈子一脸颓败的样子,她心里莫名的一软,微微一叹,知道自己算是拒绝不了了。
只是她还是道,“老妈妈,这次就算是我承你一个人情,谢你收留我的恩情,不过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是绝无答应的可能的。”
老妈子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应声道,“当然当然。”又对身旁一个侍女招了招手,“小红,带凤儿姑娘去竹字号房。”
虽然那位来头很大的客人给她的银子差不多抵得上天香楼半个月的收入了,不过一回想起那人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她就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如若可以,她就算是不要那银子也不愿意见到那个人了。
可是,至少是今晚,天香楼的命运都押在林悠儿的身上,她必须让林悠儿去一趟。
直到看到林悠儿的身影消失,老妈子这才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眉角,想起那位客人恐怖的来头,心里重重一跳,心里默默念道,“但愿今晚不要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她这一连串奇怪的举动,林悠儿当然不知道。
林悠儿所好奇的是老妈子所说的大来头的客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来头,居然让她怕成这样子。
不过略略一想之后,她就知道那位客人应该是不认识她的,不然早就当面戳穿她的身份了。
跟着叫小红的侍女来到竹字号客房,天香楼的房间排号是按照梅兰菊竹来划分的,竹字号客房号称至尊享受,寻常人有银子都还住不进来,必须得有相匹配的身份才行,看样子这位客人,身份定然是不一般了。
站在门外,她收拾了一下衣裳,才伸手敲门,才敲得一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进来吧。”
林悠儿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青年人坐在桌旁,青年人生的浓眉大眼,前额宽阔,双眸朗若星辰,一对剑眉横亘于双眼上面,平添几分英气。
那青年人打量她两眼,淡淡一笑,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
“谢谢。”林悠儿回以一笑。
这青年人的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气息,让人无从拒绝,忍不住就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她坐下之后,青年人给她倒了一杯酒,道,“喝酒吗?”
“不喝。”林悠儿道。
“哦。”青年人声音透着几分古怪,“为什么不喝。”
“因为酒会误人。”林悠儿认真的道。
“哈哈……”青年人一声爽朗的大笑,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往嘴里倒了几口,“酒色误人,难道这天香楼不是凭酒色来赚钱的吗?”
他这一笑,剑眉宛若两把长剑直指苍穹一般,瞳孔微微闪过几丝犀利的神色,霸气外泄,隐隐生出一种野性的凌厉气息。而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匹来自北方桀骜不驯的苍狼!
林悠儿感受到青年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犀利之气,心神微微一凛,随即正色道,“公子所言极是,这天香楼开门做生意,做的自然是酒色生意。”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说出酒色误人这等话来?”青年人微感好奇道。
林悠儿淡笑道,“公子可能是误会我刚才的话了,我说酒会误人,并不代表天香楼的立场,而是代表我自己。”
“哦,是吗?”眉头微皱,青年人再度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只因我酒量不济,沾酒即醉,怕是耽误了给公子抚琴,所以才有此一说。”林悠儿坦然道。
“不能喝酒的琴师,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青年人又是一声大笑,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林悠儿几眼,似乎想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林悠儿坦荡荡的抬起头任由他看,清亮到不染一丝杂质的瞳孔落入青年人眼中,就好像连空气中都产生了一小股漩涡一般,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沉浸进去。
青年人迅速收回视线,一扬手,“好了,我今日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你抚琴吧。”
“是。”林悠儿虽然惊叹于这青年男子的喜怒无常,却还是从容的将琴摆好,略微调整一下呼吸,淡淡的清韵,从指间缓缓流转而出。
她弹奏的是一曲《桃花赋》,这是一首极为靡丽的琴曲,但是从她的指间婉转流出,却是多了几分清雅的味道,好似一个绝色女子漫步于桃花林中,桃花花瓣如雨,一瓣瓣的洒落在她的身上,平添几许空灵而孤独的气息。
这曲子,不过是青楼里再寻常不过的曲目,因为会的人太多,所以难以推陈出新,可是林悠儿的旋律刚起,青年人就有一种花香袭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