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为他擦拭着桌椅,整理着抽屉。而且她慢慢发现,他的衣着打扮也洁净清爽了许多。
又一天早上,天上飘的还是丝丝小雨。她拿着伞正准备出门,忽然转念一想,便又在书包里放了一把折叠伞。
中午放学,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磨蹭到了最后。
“我还给你带了一把伞。”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的心都在狂跳着。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们相视而笑。
以后的日子甜蜜而平淡地过了下来。她依然默默地给他擦试着桌椅,整理着抽屉--只不过在整理抽屉的时候,她发现了许多虾条、米饼和瓜子之类的小零食。而她也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吃掉了。
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这么沉静而美好地过下去--如果没有高考的话。
高考如同一个无形的巨人,一步步地朝他们逼近着。岂止七月是黑色的,在他的眼里,就连三四五六月都被浸在了浓重的墨池里,让他感到窒息。他从没有这样努力过,也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么努力--他没有她的成绩好,但是他想和她报考同一所大学。他知道应该为梦想付出多少努力。
她不再为他整理东西了。学习资料实在太多,她怕给他整乱了。再说这一段时间他自己也特别注意卫生。而且,她的时间也十分紧张。
他和她像两个参加比赛的自行车选手,紧张地驾驶着各自的车子飞速前行,只为了能在同一时间到达同一地点,然后再一同并肩去欣赏怡人的风景。
明朗的八月来临。他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而且他从同学口中得知,她也榜上有名。他欣喜若狂。他接到通知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冒雨跑来找她。因为害怕落榜,他自考完试后就不曾来找过她。
雨下得并不大。是很有节奏的那种雨。
刚走到她家的巷口,他蓦然站住了--她正和一个男孩子共打着一把伞从远处走过来。她的手攀着那个男孩的胳膊,亲密地和那个男孩子说着什么,灿若春花地朝着那个男孩子笑着……
他真切地觉出了自己的傻。自己完全是在自作多情,她为他整理整理抽屉又有什么呢?她为他擦拭擦拭桌椅又有什么呢?她为他多带一把伞又有什么呢?她吃他为她准备的零食又有什么呢?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再平淡不过的,只是自己的单相思给它们罩上了一层七彩的光环而已!
他转身而去。雨水和着泪水,无声地洗着他的脸。
她也看见了他,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喊住他。回到家里,她也不过给他写信向他解释的念头,可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怎么去解释呢?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如果人家是来找自己的还好,可如果人家不是来找自己的,自己不太滑稽了吗?
她终是没有动笔。
他没有去上她考上的那所大学,而选择了另外一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多年以后,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他们相遇了。此时的他,已是一们沉稳洒脱我中年男子,而她,亦是一位风韵正佳的妇人。
晚饭过后,他约她出去散步。两个人默默地走在霏霏的雨中,一首歌远远的传了过来!“是天上的雨还是眼里的泪/还是我那颗透明的心/是天上的雨还是眼里的泪/我只知道脸上流着清澈的水……”
“那一天,也下着雨,我接到通知书后跑去看你……”他终于缓缓地说,一边说一边骂自己傻。
“那个人是我哥。”她打断了他的话。她实在等不及了。这一句解释,已经把她等老了。
他们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回到餐厅,同学们正玩得高兴。一个男生正手持麦克风高唱《同桌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他和她默默地听着。他们也是同桌,却没有谁给谁写过信,也没有人把信丢在风里。但是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丢失的是什么--正如天上的雨和眼里的泪。天上的雨下得多大,人人都会有感觉,但是眼里究竟藏了多少泪水,却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
猎艳的狐狸,爱情的鱼
“莫莫,你真是一只披着淑女皮的妖精”可儿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含笑地望着朝我迎面走来的穿着一套adidas运动装的男人。并任由他俯身贴近我的耳根悄悄地说:“请问有个叫欧阳南风的人有没有幸请你喝一杯夜美人?”橘黄色的酒店灯光下我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一丝狡猾的气息。
后来风告诉我,那晚就是看到我朝他妩媚地微笑才怦然心动地来搭讪我,而我告诉他,第一次看到穿运动系列去泡吧的人觉得很好笑。风很不以为然地说:“我是个不喜欢拘泥旧习俗的人”望着他桀骜不驯的眼神我在心里悄悄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我所不能爱上的!
在我把我的好友兼死党可儿介绍给风时,看到可儿眼神中闪过的某种亮光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于是经常是我们三个一起吃饭聊天时他们两个像老朋友一样谈笑风生,而我更像个不相干的陪客在旁边。我想如果风能让可儿这么快乐我也应该很开心地。只是我一直忘了告诉可儿,风是只能用来当朋友而不能用来爱的!
当可儿无数次焦虑地问我和风的关系,我无数次回答她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后她开始夸赞风的优秀夸赞风的幽默时,我开始担心了。我不想隐瞒什么,可是又不得不隐瞒什么。当有一天夜晚,不绝的电话铃声无数次打断我写文章的思路,我拎起电话无不愤怒地说了声“喂”可儿带哭腔的声音彻底消除我的愤怒。她说“莫莫,怎么办?我发现我爱上风了,你说他会爱上我吗?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爱我?”我想我该为可儿做点什么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默默地关心我,而我总是大大咧咧地赚取她的关心,我告诉别人我们是死党,可是记忆中从来是她在关心我,大学时,她为我这个懒得去食堂吃饭的懒女人把饭打好送到寝室,在我随意把钱花光的时候把自己的生活费分给我一半。工作后总是每个月把一些必须的药品买好放在我小窝最醒目的地方。
拨通了风的电话,径直打车来到明珠酒店,照旧用服务生给的钥匙开门,温暖的水汽和轻轻的流水声从浴室传出来,刺痛了我的耳膜。窝在床上拨通了可儿的电话,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听听吧”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风披着浴袍朝我走来,水珠从他裸露的肌肤滑落,熟悉的古龙香水将我包围。轻轻推开风的拥抱,走进浴室。汹涌的流水冲刷下了满脸的泪水。
当风喘着气深情地拥着我,细细吻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叹着气说“莫莫,我是这么喜欢你呢,除了你还有谁能令我这么着迷啊?”可儿无助的哭泣声如预期般从话筒传出来。伸手拿出手机递给满脸惊愕的风,我开始慢慢走进浴室穿好衣服,望着镜子里苍白脸我不知道现在可儿的脸是否也会如此苍白。再出来时的我一脸平静。“莫莫,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风的脸在烟雾中模糊得看不清了而他的声音很低沉很空洞。我巧笑嫣然地走到床前吻上他温暖的唇。抬头很无辜地看着他说“没有什么啊,只是欧阳南风,只是你不应该惹上可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说完拎起自己小巧的手机放进包里,旋门而出,也将风的话语关在了门里。他说“莫莫,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对可儿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只是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我才照顾她的,没想到她会误会!”不愿意让自己心软也不愿意让风看到自己极力掩饰的难过!剧终的故事是不应该留下太多悬念。
酒店外的夜风有了丝丝的凉意,记得一年前和风第一次结伴旅行也是这样的季节吧,半夜轻轻的敲门声炸响在辗转难眠的我的耳际。有些心慌又有些期待地问“谁?”本应该在隔壁休息的风的声音低低回答着。没有再说话,我只是在床上静静地坐着,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停止了。门外再没有了声音,有些失落地开门,夜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卷入门里,惊叫声被他吻入喉间,他的唇冰冰凉凉的。我想他在外面冻了很久了吧,心就这么软了……
我们开始在风家附近的明珠酒店见面,可在外人面前都心照不宣地只把彼此当普通朋友。很多时候连自己都怀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明知道这样会玩火自焚我还是无法遏制自己很变态地喜欢在上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一如小时候喜欢偷糖吃,其实并不是喜欢吃糖,而是喜欢享受偷糖过程中的惊险与刺激。明知道风有很多像我一样陪伴他的女人,我却从来不曾问过,就像我从来不对他表现过于眷恋。明知道在爱情里风只是一只捕猎的狐狸,狐狸是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猎物的。所以一直很小心地警告自己不要喜欢上风,却没有想到单纯而又执著的可儿会掉到风的柔情中。一直以为自己是畅游在感情海洋里的一尾逍遥的鱼,熟不知搅混了的水会危及自己的同伴呢。
漫步霓虹灯闪烁的街头,任手机震动着,我想我是真的累了。在这场爱情的游戏里到底是谁伤害了谁?谁又知道呢!也许我们都是寂寞的人群,原本想挤在一起取暖却被各自身上的刺刺伤了彼此。三个人的爱情结果就是没有结果的伤害吧。只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天使的羽毛
传说看到天使的羽毛就会得到幸福,译刚出生时就看见了,可没人相信他。
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译很开心,可现实却残酷地告诉他,就算天使的羽毛也不能给人幸福。
译看着父母的车撞向前面的大卡车,带着黄色、红色火焰,黑烟冒出来,把译淹没在黑色的背景里。
译的木然让亲戚们很失望,他们本以为译会伤心过度,他们就可以充当安慰者的角色,这样的话,他们得到的财产就会多一些,可面对译冷冷的表情,他们却怕了,那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小孩脸上。
译的爷爷出现的时候,亲戚们都散了,他们更关心律师手里的那张纸。
爷爷递给译一个黄色的袋子,里面是蛋糕和牛奶,爷爷记得译还没吃早饭的。
译把手里的布熊递给爷爷,拿这蛋糕和牛奶急急地吃着,他的确很饿了。
“跟爷爷出去走走?”爷爷把手攀在译的肩头,带着慈祥的笑。
译擦擦嘴,点点头,从爷爷手里接过布熊,把一只手放进爷爷的手里。
“译,以后要一个人了,记住,爸爸妈妈还有爷爷都在天堂保佑你。”在夕阳下,爷爷摸摸译的头。
半个月后,译的爷爷也离开了,译收到了一张慈善基金会的荣誉证书,爷爷以他的名义捐了十万给孤儿院。
以后,译经常出现在孤儿院,仿佛他也是那里的一员,实际上他也是个孤儿,可孤儿院的人都把他当成好心的捐助者,而不是朋友,因为译来的那天,远院里的修女就告诉他们,译是上帝派来帮助他们的人。
译在孤儿院也不和他们玩,只是在一边看着,看他们笑,看他们闹。
在那天以后,译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是个雨天,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有些凉。
译跳到河里救起了红,他唯一的玩伴。
以后,译只是和红在一起,不去孤儿院,不去看他们笑,看他们闹,因为他自己在笑,在闹,和红一起。
红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定定看你的时候有些悲伤的味道。
译以为他会幸福起来,因为他很确定他看到了天使的羽毛,在天空飘落的画面还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命运一直不肯放过他,有一天,他突然不能走路了,跌倒在家门前的草地上,红就在他身边。
译没有不开心,他微笑着对红说,我很幸福,因为红可以一直陪我。
红的红眼睛眨了眨,没有回答。
在一个黄昏,红静静看着译,突然开口说话了!
译没有吃惊,只是依旧微笑着。
“我是天使,因为遗落了我飞翔的羽毛,所以不能回天堂,现在,我发现它就在你身上。”
红的话让译低下头,他不敢看红,害怕自己的手会不自觉地伸向胸口,胸口一直藏着那根羽毛,天使的羽毛,他不仅仅看到了天使的羽毛,而且还伸手抓住了,就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代替着心脏。
他根本就是不能活下来的人,因为他没有心,一出生就没有心,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天使的羽毛,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根羽毛。
天使的羽毛,代替着他的心脏,延续着他的生命,他也知道,这会让身边的人离开,可他想要活着,他只能自私地继续保留着这羽毛,看着身边爱自己的人离开。
救下红是个很自然的举动,或许是天使羽毛的力量吧。
他知道红就是那个天使羽毛的主人,可他知道和红在一起,他想要冒险,想要留下美好的回忆,就算以后会进地狱也在所不惜。
这一天来得太突然,太快,译只是把手放现在胸口,不肯放手。
红转身,没有取出羽毛。
译叹了口气,在红背后把羽毛取出来。
羽毛朝红飞去,因为译已经不想要它了。
“你为什么要还给我?”
红捧着羽毛,看译的脸色开始变白。
“我想要你幸福,我想要你延续我的幸福。”
译还在微笑,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