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没照镜子了。很多年了吧!小时侯好象有经常被人称赞漂亮可爱之类的话,可是越来越大,莫小米就越来越可爱漂亮,而我就越来越平凡无奇,甚至让人感到失望。
没有莫小米挺拔的腰姿,只有一副排骨身材;没有莫小米饱满红润的脸庞,只有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没有莫小米出众的才华,只有一大堆刚刚及格的分数。
一上公交车便发现周围人目光的改变。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们是在看莫小米。而我,只能微红着脸找个角落把自己邋遢的样子隐藏起来。这样的场面有多少次了,内心的煎熬究竟要到几时。
车很快要发动了,但后面传来好听的声音。“等等。”简单的音节仿佛两个悦耳的音符。回头,果然是昨天那个男生,给莫小米情书的那个男生。
他上来的时候已没了座位,却径直向我的方向走来。心剧烈地跳,手心开始出汗攥紧裙角,湿了一片。
手扬起来便握住上面的扶手。眼光反映性地向他的脸扫视。正好对上他微笑但因跑步而过度气喘的面容。脸在瞬间又红了,忙躲开他的目光。
莫小米在靠窗的位置,眼光停留在窗外,神情有一种很美丽的东西。
我不敢向窗外看,只好将目光停留在手中的背包上。头皮在发麻,渗出一层汗。感觉到他的目光,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酸。正襟危坐的脊椎,全身上下都一阵骚动,很不舒服。
为什么学校还没到。
直到公交车停下,身体惯性地向前倾。突然性的被吓了一跳,抬起头,他的目光——仿佛一道光速,照耀在莫小米的身上。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好恨自己的白痴,使劲地咬下嘴唇。
下课的铃声响起。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多数男生往操场冲刺,一部分女生则站在阳台观看男生打篮球或闲聊着一些八卦话题,教室只剩三三两两的学生。克书的克书,睡觉的睡觉。
莫小米拉着我的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根红色的线。微笑地说,“我们一人一根”我推开她的手,“我不要。”莫小米撅起嘴,“为什么?”我讨厌她撅嘴的模样,非常讨厌,“因为这东西很丑。”
“哪丑啦!”莫小米摇着我的手,一味地向我撒娇。好讨厌。但还是极力地压制这份厌恶感。
在莫小米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还是屈服了,像以前的许多次。
我的红线戴在右手,而莫小米的红线戴在左手。莫小米总是拉着我的手在校园里到处乱逛。两只手上的红线扎得眼生疼,我仿佛是她的牵线木偶,总是受他控制。
我不想恨她的。可是那种情绪仿佛与生俱来,潜伏在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啃蚀我的心。
为什么我那么讨厌你,小米,我不想讨厌你的。
“莫小鱼,莫小鱼。”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
我放下扫帚向门口看去,只有一大片阳光停滞在那里与尘埃舞蹈。这一瞬让我有些恍惚。温暖的阳光,空荡的教室,小米在认真的擦拭玻璃,一切都曾经历过。
“莫小鱼。莫小鱼。”模糊的声音。
门口出现那个男生鬼祟的脑袋,小米没发现,我悄悄地走了出去。
男生略显紧张的脸,“那个,那封信。”
心咯噔一下。脸又不争气地变色了。
“怎么?”男生更加紧张。
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紧张得吐不出一个字,丰富要露馅般,神经三百六十度地转弯,终于组成断断续续的字句,“小米……她……没有时间。”最后四个字小声得有如蚊吟,但还是不偏不倚地传向男生的耳膜。
男生的脸有些尴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勉强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恩……那个……有空再说……恩,那我……先走了。”男生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的背影显得那么失落。空气中辉煌的阳光刺伤了我的眼,心里面很难过。
坏蛋每一次做坏事都是这样的心情吗?好难受。
他的名字叫袁时寺,高二的学生,在对面的教学楼三楼,是学校很帅的男生。很像漫画中的人物,很会打篮球,很会画漫画,成绩很好。
知道这些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够白痴的,这些仿佛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难怪当我询问他是谁的时候,同学们会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我。
真的很失败,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是不是算白活了。从不在意身边发生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只当是打雷,就算地震了也以为是放鞭炮,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自娱自乐。
喜欢关了灯的世界,没有人用有色眼光对你指指点点,那一抹浓重的色彩仿佛保护色般包围着,结结实实的安全感。
莫小米沉沉地睡着,而我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看着纯美的漫画世界。那些线条柔和地弯曲,变成男孩帅气的脸庞,女孩爱笑的眼眸,那些诙谐的语言成为心中温暖的火种。
我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应该是坏蛋的角色吧!破坏王子与公主爱情的巫婆,使美丽的爱情变得不圆满的筷子手,心里真的很痛,罪恶像一条海藻捆住了我,压得我喘不过气。
小米应该也是喜欢袁时寺的吧!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他,脸上的笑是那么羞涩,总是去看他打篮球,总是去橱窗寻找他的画。
袁时寺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失落。课间二十分钟的时候,阳光暖暖地洒了一地,辉煌了整个楼道,袁时寺紧皱的眉眼便落在视线里,陪伴他的朋友也一脸愁容。
视线的触碰曝露了我的慌张。他的不幸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却没有受到惩罚。对不起这三个字始终说不出口。
谎言总是需要太多语言遮遮掩掩,谎言也像双刃剑,伤了很多人的心。
嫉妒让我失去了本真,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阳光越来越辉煌,晒伤了小草的腰姿和人们单薄的眼皮,蝉也拉开了演奏会,开始不间断地鸣,鸣着夏天隐秘的心事。
爸妈出差了,整个家空荡荡的。热充斥着整个空间,蒸发着惟有的水分。好像下雨了,风大得吹动窗户怦怦作响,但还是很热,汗水浸泡着头发和衣衫,全身,好像是生病了。
好难受。
耳畔隐隐传来小米的声音,带着模糊的字音传入耳膜,再在脑中过滤,神经末梢牵扯着失真的声形。始终是听不清呀!
思绪好紊乱,有聒噪的雨声,还有小米甜美的脸和婀娜的身姿,父母对着我的试卷纷纷摇头的失望,袁时寺受挫的脸,一起涌入脑门,频繁地敲门。
好难受,仿佛要烧着般的感觉。
手触摸额头的清凉感,就如盛夏闷热的天气突降的一场雨。
醒来的时候,小米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口中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就算性格再怎么不同,习惯再怎么不同。
可是却始终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彼此。原来小米在我的心中也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记得以前,小米一不在,我就一直问妈妈,小米上哪去了。可等她一回来,又从心底莫名地抵触着她。奇怪的感情。
小米,我其实不想伤害你。
我不想做坏人,做坏人太辛苦。可是也不想,不想……
也许我只适合不被人提起始终待在角落的女孩。
“那个……”阳光有如雪落,披洒在他的肩头。光线沟勒着他的发线,带着薄薄的一层光,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清表情,但依然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
低着头,再也不敢仰视他,一种临阵逃脱的感觉便涌向心头,但一想起小米,一看见手上的红线,便又抬起头。
“我……”
“今晚有空去看电影吗?”袁时寺打断道,神经完全短路,那句话浮在空中一直向耳膜发出信号,却始终到不了。
“有时间吗?”袁时寺的声音有些颤抖,随着身体的些许摆动,光线的移动关系,终于看清了表情的——充满期盼的表情。
心在剧烈地跳,但悲伤却一浪又一浪地覆来,连同一股强烈的怒气。因为没有得到小米,所以退而求其次,把我当作替代品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不经大脑不考虑后果,嗓子眼里吐出的如闷雷般的字眼。
真的很想知道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究竟算什么,一个信差抑或替代品?眼泪在眼里聚满了又忍了回去,喉头涌来的委屈也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袁时寺显然是被突发的怒火惊了一跳,半天说不出话来,一脸无辜。
“对不起,我……本打算……今天去看电影的,但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反正票也买了,免得浪费。又因为让你当信差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发窘的神情,“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看电影……那……我……”
羞愧顿时从头浇到头,全身发硬,又自作多情孔雀开屏了吧!
“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对不起……我刚刚心情不好,所以……不好意思。”我紧张得恨不得嚼舌自尽,慌慌张张的表情,断断续续的字句。
袁时寺试探的口吻,“真的……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抬起头,他干净的眼眸,透明得纯粹。
“恩。”
脸上僵硬的肌肉舒展开来,隐隐的线条勾勒出释然的笑意,越来越浓,让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幸福。
我顿时明白了!小米不是因为出众的外表而美丽,袁时寺也不是因为帅气而自信开朗个性张扬,而是他们都敞开心胸,无论什么事都微笑着面对。而我,自卑地关起门,呆在自己的世界无病呻吟顾影自怜。
“那个……有件事……”我觉得很羞愧,淡淡的阳光让我燥热得出了一身汗。“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我……把信……弄丢了。那个……小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信。”我还是没有勇气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这样的我应该很可恶吧!
“真是对不起。”无地自容的挫败感。
“弄丢了。”袁时寺疑惑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明朗了起来,“原来莫小米没有看到呀!”语气里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喜悦。
我的罪恶感渐渐消失,却被一股强烈的失落彻底淹没,找不到方向。
袁时寺兴奋地奔下楼梯,震荡得整个楼道在听觉上仿佛摇晃了好几下,隐约中夹杂一句,“我先走了。”
身体反应性地向后倾,整个重心全落在背后那一片雪白而冰冷的墙。
“今晚有空去看电影吗?”
“有时间吗?”
依旧是好听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和心底回荡。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不初所料的,不出意外的,没有波澜的,他们约会了!
小米幸福地拉着我的手,脸上是羞涩的红晕,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要约会了,小鱼,我要约会了哦!”语气中是满满的甜蜜,轻轻地抱住我摇晃着我。
可我仿佛被巫婆施了法术,无法吐出一句祝福,也无法去分享小米的幸福。故事中的第三者成全对方时不是应该会说祝你们幸福之类的经典台词吗?为什么我那么没用,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世界仿佛是灰色的,就像是我的心情一样。
好象下雨了!
还有雷声,和天空哭泣的一张脸!
惨淡的。苍白的。永无边际的。空白。
但幸运的事,心中不再有罪。从今以后,我要更爱自己一点,更爱自己一点。
如果自己都不爱,怎么会有人来珍惜你。
太阳照常升起
八月的阳光像一团吐着信子的火蛇。火辣辣地****着大地龟裂的伤口,时光如平原上的河水,缓缓地挪着沉重的步子,筋疲力尽之后,带着最后一丝眷恋,停在了西方。
阿南赤着双脚走在湿热的海滩上,倾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凉凉的海风柔柔地迎面吹来,心情一片宁静。夕阳的余辉像金色的墨一样泼向大海,把这张神秘而幽深的画卷装点的富丽堂皇。
“香雪,别跑那么快,没人和你抢的!”阿南向前方的小女孩喊到:“哇!哥哥,你快看呀,我又捡到一只,是金色的!”叫香雪的女孩站在海边,手里举着一只金色的贝壳,兴奋地冲阿南大叫,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蹦蹦跳跳地向远处跑去。突然,香雪停下了脚步,指着西面岩石旁的一位女子说:“那位姐姐好漂亮,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我们去和她聊天好不好?”然后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布袋,“我还要给她看这些漂亮的贝壳。嘻嘻!”不等阿南同意就飞一般向那里冲了过去。
小孩子的精力总是那么亢奋,好像任何事物都能激起她们的好奇心。阿南对这个一家人都头疼的表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想起香雪来到他家的“所作所为”,一阵恶寒。以免有什么闪失,阿南还是硬着头皮紧步跟去。
人总是习惯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随着脚步的前近,渐渐地,阿南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停在了香雪所指的年轻女孩身上。一袭宽松的靛青色格子衣服,长长的黑发被柔柔的海风吹的四处飘扬,一双深黛色的眸子,脉脉地注视着远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雅脱俗的气质配上近乎完美的身材,如一位陨落人间的仙子,格外引人注目。
香雪一下子闪到女孩面前,拉着她的手甜甜地说:“姐姐,你好漂亮!”女孩神情一滞,轻轻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带着淡淡的惊喜,指着自己的胸口,略微诧异地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当然了,你看这里还有谁比你更漂亮吗?”香雪腻声细语地答道。“你的嘴可真甜,跟谁学的,像涂了蜜似的?”女孩显然很高兴,伸出一只稍显僵硬的手掌,轻轻摸了摸香雪粉嘟嘟地小脸,想了想,又说,“你怎么自己跑到海边来了?快回家吧,你妈妈会担心你的。”“我是和表哥一起来的,而且——就是他让我这么对你说的。”随后扯起了嗓门,“大——坏——蛋,快点过来!”似乎要告诉女孩自己没有骗她,还对阿南做了一个鬼脸,偷偷地在一旁贼笑。
阿南又一阵头大,不过还是走了过去。女孩好像没有发现他,仍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如一位驻海而望的美人鱼,执著而倔强,美丽中透露出淡淡的忧伤。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这样,一幅自命清高的样子,无论伤心与否,首先拒人于千里之外。阿南这样想着,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得厚着脸皮说:“你好,我叫阿南,这是我妹妹香雪,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好,你妹妹可真会说话。我叫夕子,是‘夕阳’的‘夕’。”女孩很客气,颔首冲他一笑,并非阿南想像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又说我是小孩子,又说我不懂事,回家我一定要你好看!哼——”香雪挥舞着拳头,呲牙咧嘴地向阿南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阿南感觉到香雪“恶狠狠”的目光,一阵发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夕子略一诧异,捂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一般。黄昏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像两轮弯弯的月亮,伴着夕阳下待嫁的新娘。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抖动着,像无数把金色的剪刀,剪碎了天边的夕阳。
“你妹妹可真逗,像只可爱的精灵。”夕子止住笑声,抬起了头。
“可爱!是吗?好……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啊——是非常可爱,非常可爱,呵呵!”阿南皱起了眉头,觉得地球好像转错了方向,心里一阵恶寒:有吗?这也能算是可爱?
“还是姐姐好!”香雪高兴地咧开了小嘴,眼睛得意地瞅向阿南。
“咳——咳!”阿南实在受不了香雪吃人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霞光,漫无边迹的转移话题,“今天的夕阳不错,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晚霞了——你一个人来看海吗?”
夕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逐渐陷入了沉思,显得有些失落。“是啊,夕阳很美,晚霞也很美,像我的名字一样,是即将陨落的美丽。我是和阿妈一起来的,她在海滩和姑姑聊天,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在这里听海。”夕子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角,把“听海”两个字拉的很轻,“你听,大海正吻着海滩上的岩石,像一对深情的恋人。不管海滩上的石头多么丑陋,大海的脾气多么暴燥,他们始终相恋着。一个吻,用一生来守护,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的那一天。”
黄昏时分,大海把岩石拥在怀里,诉说着缠绵绯恻的情话。几只海鸟轻轻掠过海面,停栖在海滩上,似乎也不愿惊醒这对深情的恋人。一滴泪水,静静、悄悄地滑落,裹着往日的寂寥与悲伤,溶入无边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