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安跟他的同伴们终于有机会在一间酒吧驻店表演,逢三五六的夜间,从子夜跳舞到凌晨两三点。
酒吧的名字叫"红",格调不高,很俗艳。但因为是在海边,占着个地利,生意还不错。主人是个中国东北女子,高颧骨,嘴唇很丰厚,又爱搽血样的口红,很老派地勾着唇线,有点年纪了,亦微跟着店里的华裔伙计叫她红姑。
"呵,昨天一个同乡的儿子办婚事,室外婚礼,就在前面靠近灯塔的那片海滩。新郎新娘乘着快艇出现,一切都很完美。结果你猜怎么着?新郎的相好跑来搅局,还把新娘的妈给打了,一脸都是血",红姑显然有点惺惺相惜,"当年我也算是个野货了,但那个妞儿,哇噢",一面说,她一面把左边眉毛挑很高,"really a tough bitch。"
亦微笑起来,知道红姑纯粹是兴奋于婚礼上出了这样的事,毕竟,至少,红包给得值回票价。
"中国人?"她问,凑红姑的兴。
"是,样子媚得咧,啧啧。不过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娶她,因为不像一个老婆",说时红姑脸上一动,许是想起了自己,但很快又接着道:"那姑娘,据说是个搞艺术的"。
这时胡安恰换好了衣服从后台出来,穿着无袖T,露出两条暗金色的胳膊,像古罗马的神。胡安是那种夜行兽,夜越深生命力越旺盛。见她二人在聊,他对她们一笑,然后朝门口歪歪头,对亦微说,"走吧。"
长夜未央,巴塞罗那的半空中依然浮荡着音乐、酒精和夏日的荷尔蒙,不远处海滩上有交缠的人影,寻欢作乐是很正当的,如果你是一个成年人而且已经知道生命其实充满了悲哀。
夜风中,亦微仰起脸来,问胡安,"据说这个季节的巴塞罗那,空气中会有微量的可卡因,是不是真的?"
他便低头吻一吻她,道:"那有什么,南美洲人在新石器时代已懂得嗑药。"说完他放肆地咧嘴一笑,走去街对面开车。
亦微则站在原地,也笑,点了一支烟。忽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吧台旁,红姑已经跟一个芬兰客人打得火热,亦微不得已插话,问她,"嗯,红姑你那位同乡,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