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别人那里听说,当时在赤柱,梁宝贵大闹,几乎引来警方,然后她掐了付理斯的脖子,要同归于尽,最后,她冒着火,拔了他的车钥匙,扔到下水道,最后,她将他的车砸烂,扬长而去。
他无论如何也不吃惊。这般的作,梁宝贵能够做得出来。
长情如付理斯,在江河泛滥之后,还可以挂念梁宝贵,只是。挂念是挂念,他终究还是娶了无声无息的秀秀。爱是一回事,生活又是一回事。
看着高朋满座的场景,里面还有一些是当年跟付斯理一切陪梁宝贵欢笑人生的。他们转眼间,就投靠了新的东家,这个东家是个厉害的角色,不声不响,就稳住了江山。
如此一来,倘若付理斯再与梁宝贵纠缠,她竟成了抢夺别人老公,暗损别人家庭……这是罪过。
世间女子大抵分两类,如母亲那个满目喷火,动辄诅咒的看似凌厉的,实则万分脆弱,她脆弱到接受不了最正常的背叛。而大多数的秀秀们,分明知道己所需要,因此所谓爱恨情愁,看得无比冷淡,会在明知强势竞争面前扮无辜,也善用孤独的眼神,谱写出一副感人肺腑的"好欺负"的模样,谁有忍心去欺负软弱呢。所以,付君会在地崩山裂之后,还会善良地问:一朵无需求的花,为何不容她生长。
换了梁宝贵,万万做不出来那些戏,她只会,撕碎美好之后冷哼一声,就堕入风尘,任凭多爱多恨,皆可一脚踢开。宁林敬了酒,上了礼金之后,悄然离开,一路上,他在想,梁宝贵知道付君的婚事,会有什么样的感触呢。
想必也是无所谓。她向来无所谓。什么令她有所谓。她会对谁上心。
--宁林头扶住头。好吧,这些,她之往来去留,苦笑浮生,都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不过是徒劳又可笑,状似花痴,无可名状地卑微--呀。他手下一紧,错过一场车祸,一辆保时捷越过来,以挑衅的姿态夹他于道路边,他无心冒火,只放慢速度,是的,目前,他无暇管顾其他,他甚至开始心生厌倦,28岁之前,他似一面湖水,看似波光频起,实则静谧无澜。真是简单,母亲。他。城市轨道,点点线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他获得了空前的自由,好平静,好安稳的样子,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突然之间就理解了当年将母亲害成心理恶疾那个男人。感情,真的是太繁杂的一项事端,它潜入的动机越简单,渗透的机会就越放肆,而他自己这一遭,竟简单到不知道何谓。
然后他看到前面一辆车,歪斜着,就插了过来,似乎最近总有奇怪的车辆尾随他。他并没有在意,大部分时间,他的思维都是在神游,他不记得自己还有多少资产,上次尽赔之后,他就无心再周转,他的脑子里,几乎都是关于梁宝贵的点滴。他是毁了,毁也算冤,前前后后,毁他的人,连一些怜悯的温情都不肯施舍他--多像他之于潘女,他不肯舍给她,梁宝贵也不肯舍给他。母亲说的太好了。这世界上,总是谁在欺负着谁。没办法--他焦灼又甘愿,被梁宝贵欺负。
再后来,我们的宁公子,成为一桩车祸的男主角,在天明的时候,香港各大报刊杂志的新闻头条,某男横尸中环街头,死状残烈,疑似酒后驾驶。路经之人无一不掩面摇头,不忍睹。
------玖。
香港,一座传奇的城,总有令人叹息的桥段,总有令人感慨的曲调,宁林算不算一笔。
只是,在某一个角落,当梁宝贵跟一个舍金舍银目光卑微的男人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她拿起了一张报纸,然后她惊叫了一声,不,应该是尖叫了一声,然后在众人的错谔中瘫软了下去,直到有人苍惶地围过来探询,那个男人早已经跑去试图找到公共协助,她逐渐平静了一下思绪,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优雅地走了出去,梁宝贵永远都是梁宝贵,美好,妖娆,任哪个男子,都抵不过她轻轻注视。
走出酒店的当口,太阳洒了过来,车来车往,她把车开到那些车中间,一阵风吹过来,她开始哭。
她的前半生,毁在一个老男人手里,她的后半生,看来却要毁在一个年轻男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