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笑天宽大的手掌触摸着莫愁那苍白失去血色的面颊,心痛异常。
他眼前浮现出当年自己在林中舞剑,玉媚用手帕给自己擦去脸边的汗迹,自己悄悄握住她的纤细白嫩的小手,她害羞地挣脱不得,嫣红如醉的双颊仿若盛开的桃花。那时他就想,如果能和她一起生个孩子,生个男孩象自己般英武,生个女儿如她般美貌如花。
他记得临行前一晚她的依依不舍,宛转承欢。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那夜有的。可是如今玉媚已不能回到自己身边来,难道自己竟不能保护她的孩子?
他不由得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吼:“来人哪,快叫大夫来,若是莫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
呆怔在那里的柳氏猛然醒过神来,吩咐众人赶紧分散,过来帮忙搀莫愁的搀莫愁,找大夫的找大夫。然后忧心忡忡,一脸惶然地跟在纪笑天的后面。
纪笑天面色铁青地抱着莫愁,健步如飞地奔入芙蓉堂。纪无双的大丫环暖晴似乎极为懂得纪笑天的心思,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着,走在纪笑天的前头,刚刚步入芙蓉堂,就喊着专门管理各种物品摆放的兰妈妈拿出上好的金创药,和几尺白绫布来,极为熟练地撕撕扯扯一番后,待纪笑天把满头是血的莫愁放下来。
还没等纪笑天吩咐,暖晴就已给莫愁清洗,消毒,上药,一系列动作做得轻车熟路,好像她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血,终于慢慢的止住。头缠白布条子的莫愁极为虚弱地唤了句爹爹。柳氏站在莫愁所躺的床前,声音僵硬地问了句:“莫愁,你没事吧?”随即惶恐的目光自纪笑天脸上飞速掠过,嗫嚅叫了声:“老爷。”
纪笑天握紧莫愁纤巧细嫩的手臂,两道凌厉的目光却狠狠地盯着柳氏,一字一顿地道:“夫人,我与你成亲至今一十六年,我一直顾念着我久在边关,经年累月的不能回来,你一人持家辛苦。是以,当年春纤流产身亡,画眉与玉媚被发卖之事我不曾仔细追究。你却不该揣着明白装胡涂。在今天继续为所欲为。今天这件事我也可以不追究。但是,此次回来,我竟发现,府中之人竟然极为的不规矩。子女们长幼无序不说,竟然有嚣张的恶奴欺主。这样下去,咱们这个家哪还有个家的样子?旁人见了,定要笑你这个当家的夫人不懂持家之道,教子无妨。”
然后又将目光扫向一一走入芙蓉堂来看热闹的子女们,纪春风,纪无悔等人不免极为自觉地一一按年纪排开。
纪笑天极其威严地道:“自此,春风,无悔,无双,莫愁,我又已给紫儿想好了名字,就叫莫忧吧。欢郎,你们兄妹六人,要长幼有序,相亲相爱。不能因什么嫡庶之分就欺姐凌妹的,若是被我知晓,绝不饶恕,你们可听到?”
纪春风,纪无悔,纪莫忧不觉抬眼望着纪无双,眼中满是嘲笑与衷心的欢喜。纪笑天又慈爱地望一眼莫愁道:“自此你是我纪笑天的三女纪莫愁,你要快些好起来。然后与你四妹莫忧一起叩拜宗祠。认祖归宗,从此后,看谁敢欺负了你去。”
这话刚好被刚刚进门的桑姨娘听见。不由上前抱住纪莫忧喃喃地道:“紫儿,莫忧,我的女儿,如今你总算有了正式的身份。纪将军家的四小姐,看还有谁敢来欺负我们母女。”
“娘亲,”纪莫忧极快地扫了一眼纪无双母女,面露惶然之色。果然,那纪夫人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娘亲。纪无双更是称着父亲与莫愁说话的当,皱眉斜视着自己,自鼻中冷哼一声。纪莫忧忙将自己的脸埋藏到娘亲怀里,大气不敢出一声。桑姨娘忙闭了嘴,不敢再发一言,她竟然高兴得过了头,忘记了这个家,老爷不在的时候,是夫人说了算。
纪春风与纪无悔眼望这一切,兄妹二人不由互递个眼色,相视一笑。然后主动上前与莫愁一一见礼。这时莫愁才正式见到自己的二姐姐纪无悔,只觉她面目姣好,气质如兰。
不与那秀色夺人的安雪晨站于一处,纪春风也是个身材魁梧,容貌出众的大家公子形象。方才他与纪无悔互递眼色的过程,被虽然疼痛,却是极为清醒,悄悄打量众人的莫愁看个正着。她私下以为,这个昨天一出场就维护自己的兄长是个腹黑级的人物,而且,他小时候,一定与娘亲特别熟悉。
果然那厮上来与自己见礼,望着病床上的自己温文尔雅地笑着,温声说道:“我说昨日初次相见便觉得你特别熟悉,原来竟是媚姨与爹爹的女儿。小时候,媚姨等我是极好的……”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将脸转向柳氏的方向:“从此家中多了个伶俐可爱的三妹,真真让人心生欢喜。只是母亲从此后要多加操心了。无悔,无双,莫愁俱已到了及笄之年,母亲必要为她们的亲事头痛。”
柳氏此时巴不得能有人与她搭话,以掩饰刚才的尴尬。却不想纪家人方才聚做一团。纪大公子与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便将了自己一军。自己才因了莫愁之事在老爷面前失势。他便落井下石,在自家老爷面前,明说三个女儿的婚事,实际是指摘自己有失做为嫡母的责任。纪无悔明明已经一十七岁,自己却任她在家中蹉跎青春,荒芜大好年华,不与她谈婚论嫁。
纪无双见纪春风言语中有指责母亲的意思,强自忍下心头怒火,怪笑两声道:“母亲的的确确是头疼呢。要说谈婚论嫁。怎么也先轮不到我们几个姐妹,倒是大哥你也二十有一岁了,母亲近日常常为了你的亲事寝食难安,不知该给哥哥定个什么样的姑娘……”
柳氏正懊恼得不行,纪春风却对着她笑眯眯地道:“母亲,刚才孩儿与无悔出来之时,看见您紧跟在爹爹后面匆匆行走,自袖中掉出来这根签子,春风拾起一看,竟是一枝好签,签语是:乳燕长成生羽翼,不在王家即谢家。这意思很明朗,我们谢家的女儿之中,竟要出一位身份高贵的妃子,却不知哪位妹妹有这样大的造化,到时候,春风还要仰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