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往榻里挪了挪身子,让纪无双坐上来。挑着眉毛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恨声道:“自你出生以来,我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掌心里怕摔着。一直由着你的性子到今天,如今稍有点儿不如你的意,你就来跟我哭天抹泪的。你以为,这小贱人一入门,为娘我的日子就好过?你即说她与天佑本是旧识,那么天佑一定知她的底细。我们须得寻了她爹娘的蛛丝马迹才好拿捏她。你快快细细与我讲来,为娘下一步好做细致的安排。”
于是纪无双只得原原本本地将安雪里赠扇,及被莫愁羞辱取笑一番之事说个明明白白。
“你这个不争气的小蹄子……”柳氏只气得手指纪无双半天说不出话来,直捂胸口。顾妈妈忙揉着柳氏背心:“夫人,您莫要生气,这要是气出病来,岂不是更让秋爽斋里的那个贱人得了意。依我说,大小姐最后还扇子的举动已然向那安雪晨表明,我们将军府的小姐,并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柳氏拿出袖中竹签,在手中颠了又颠,想再说些什么,却已是疲惫已极。只跟顾妈妈说了句,让家人明日备轿,她要去安南王府一趟。随后就挥身让众人退下,躺身睡了。
秋爽斋内,桑姨娘与阿彩给莫愁处理好伤口,安排她宿到紫儿房中。才回房侍候纪笑天睡下。
香罗帐里,桑姨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起之日之事,桑姨娘不由种种后怕,不由在枕上垂泪道:“老爷,按说,我是个做妾的,就应该守着做妾的本份。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说错了,还望老爷原谅。”
纪笑天抚摸着桑姨娘那瘦骨嶙峋的后背,想着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何曾好生在家里与妻妾好好相处一些时日。不免辛酸之余,生出些许怜爱来,只温声道:“我不怪你,你且说吧。”
“老爷,这些年您常年在外,根本不清楚家时的一些事情。按理我这人做妹妹的,不应该指摘姐姐的不是。可是您可知道,那无双在外在内都以大小姐自居,也不知道把自己放到了何种位置。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妇,也是这样的混叫,也不知将春风少爷,无悔小姐摆在了何处。更有慎者,紫儿如今年已十三了,至今没个名份。昨日不过情急之下管无双小姐叫了句二姐姐,就被无双打了两记耳光。我这做母亲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也只能忍,不是我说,老爷,秦桑是个妾,原该是侍候老爷和夫人的,任谁打谁骂都说不出什么来。可紫儿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亲骨肉,是纪家庶出的小姐,怎么就任她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若是反抗一回半次的,便要几日不给饭吃。当然了,老爷您在的时候,她们断断不敢,可是您一出征,我们母女的日子,可是十分难熬。妾身也是苟残延喘之人,什么时候断了这口气都不足惜。只可怜了我的紫儿……”说罢竟抽抽噎噎哭个不住。
纪笑天轻抚桑姨娘的项背,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日午后,骄阳似火。安南王府内,乔天佑正聚精会神坐于书房中翻阅一本(孙子兵法),读到精彩处,并不时地做着朱批。忽听敞开的房门外面传来一声咳嗽,他忙抬起头,却见自家母亲,安南王妃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乔天佑忙躬身跪倒:“儿子给母亲请安。”并抬头偷偷观望安南王妃的神气。
安南王妃由贴身大丫环素锦扶了坐下,手按乔天佑的额头一顿数落:“乔天佑啊,乔天佑,你这个不孝子。你父亲在十五年前那场西北战役中失了踪迹,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都是为娘我一个人含莘茹苦把你养大。你可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三年前我就张罗给你娶媳妇,你不愿意,今年开春的时候,我又要给你议亲,你说再等等。为娘也都依了你。可是为何为娘给你张罗的良家女子你不娶,偏偏去外面招惹那些身世不清白的野女子?”
“娘,您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又有人在面前说儿的坏话了。儿子现在就去敢与她当面对质。娘,您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气秉性您不清楚,还要听别人来谈论儿的短长?”乔天佑给立在另一侧的卫青衣使个眼色。卫青衣忙抱了一只小白兔来。
乔天佑将那兔儿放至安南王妃怀中,神色忧伤地道:“娘,您看。今日孩儿在练武场上与卫士们竞技。竟然有只受伤的小兔子快要死了。就让青衣给娘亲抱回来医治。娘亲最是悲天悯人的心肠。我相信您一定能妙手回春,治好它的。儿子还有事,先行一步,回来再跟母亲说话。”
言罢转身就想溜走。
“慢着。”安南王妃厉声道。乔天佑见往日这招不太好用,忙僵硬地笑着退回到母亲身旁,摆回方才那乖儿子的形象。
“天佑,我且问你,有个叫莫愁的女子,可是与你有过瓜割?你倒给我解释清楚了,这个身世不明的莫愁到底与你什么关系?怎么又跑到纪家去,与纪家的大少爷,安家的二公子弄得不清不楚的?”
“什么,纪春风和安雪晨竟然都看上了那个死丫头?”安南王妃听到自己的儿子气愤以及地道。
“什么,原来纪夫人所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你身为堂堂安南王,竟然不顾有伤风化,当街追赶一个身份不明的贱丫头,不惜出动王府金牌侍卫?”安南王妃气得猛然站了起来,头上的金步摇随同她颤动的手指一起颤巍巍地抖动不休,一时半会儿难于停下。
乔天佑一见母亲那颤动的手指,知道娘亲又因自己的胡作非为动了怒。在心下暗骂纪无双的同时,忙老老实实地跪倒在母亲面前,将自己路遇八十岁的孟老头强娶民女莫愁做妾,自己出手仗义相救之事好一番言说,说得他自己都感动了,其实,他根本没见过孟老爷。
然后又向母亲控诉,明明自己一番好意,给她安排住处。却不想那小女子将自己当成了那寻花问柳之人,在自己不设防的情况下,色诱自己,在自己呆傻之时,拿了自己的折扇,银钱,偷偷溜走。是以,才有了自己当街拿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