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阳如遭雷击,面色惨白。钟佳的画册“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美媛不屑地转身而去。出得门来,美媛却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酸涩,泪水滚滚而下。正好赶来的仲略看到美媛哭得像个小女孩,轻轻地抱住了她。
泪眼模糊中,美媛看到是仲略,有些不好意思,想挣脱出来,仲略有些嬉皮笑脸地安抚她说:“没事,没事,本少的肩膀今天是你的!衣服脏了,也不用你洗。”
美媛想笑,可想起心远,心中一酸,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一边哭,一边发狠:“我绝不要那两个狗男女好过。”
仲略轻轻地拍着她,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女老大从来都是恩怨分明吗!”
“女老大?”
仲略轻柔地说:“嗯,就上次餐馆你的表现,真有气势!”
美媛不哭了:“钟放呢?”
仲略掏出手帕:“来,先擦擦脸,妆都花了。”
美媛很固执:“钟放呢?”
仲略不笑了,神情凝重地说:“我不是很清楚去了哪里,但是,他走之前很慎重地让我帮他打理公司一段时间。我估计他是去找方心远了!”
美媛挑起了眉毛:“他去找心远?为什么?”
仲略长叹一声:“你没有看出来吗?钟放对你的同学非同一般的重视。”
美媛被惊到了:“重视?钟放不是绰号花心二少吗?”
她对仲略怒目而视:“要是钟放敢趁人之危……”
仲略赶紧说:“怎么会呢?”
他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钟放以前那样,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正确的人。他对心远动了心,却竭力压制,不让别人知道,也就是我,才看得出来,因为怕伤害到心远,所以他只从侧面去帮助她。前一段时间,他天天下午去学校接远阳放学,开导孩子。他是绝对不会伤害心远的。”
美媛有些狐疑地看着仲略:“你怎么知道?”
仲略有些狡黠地说:“有一次我碰上了,后来有几次,嘿嘿嘿,我好奇,就跟踪了他。”
美媛“噗”的一声笑出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又一次我和心远吃饭,遇到你和钟放,他看心远的眼神是不一样,当时,我还以为因为钟佳的事,对心远有敌意。只是心远,她的身体……”
美媛又说不下去了,用手帕捂住了嘴。
仲略劝慰她:“别哭了,别哭了!心远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想法。”
美媛哽咽:“这里有这么多朋友,还有远阳,我们都可以陪着她。”
仲略庄重地说:“也可能心远并不希望给你们增添麻烦,不希望你们陪着她一起难过。她希望给你们留下最好的记忆呢!”
踌躇了一下,仲略有些压抑地说:“咱们现在只有等,等着钟放的消息。”
回到家中,美媛想起心远临行前交给她的盒子,是时候打开了。
一咬牙,美媛开启了盒子,里面用丝带扎着一迭信。美媛拿出信,最上面一封的信封上写着她和柳真的名字。美媛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她急忙擦了擦,抽出信瓤,上面是心远的笔迹:
美媛,柳真:
你们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我已经离开了人世,原谅我吧,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们,你们肯定得骂我是胆小鬼,懦夫了吧!
骂就骂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美媛和柳真是我最亲爱的朋友,无论你们说我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美媛的泪水“嘀嗒”“嘀嗒”地掉在信纸上,她也顾不上擦。她放下信纸,拨了柳真的电话,声音沙哑地说:“阿真,是我。你来一下,心远出事了!”
没多久,柳真气喘吁吁,头发凌乱,脸色煞白地进了门。张嘴就问:“怎么啦?怎么啦?你可别吓我,美媛。”
美媛沉默地把信交给柳真,看完后,柳真猛地抬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美媛看着她,轻轻地说:“是真的,我哥哥亲口告诉我的。”
柳真腿一软,坐在沙发上,嘴里喃喃地低泣道:“心远,心远……为什么不治疗?真的没有办法吗?”泪水模糊了眼睛。
室内一片静寂,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稍顷,柳真低声说:“咱们现在怎么办?远阳知道吗?”
美媛摇摇头,从盒子里拿出那叠信,每个信封上都写着“远阳亲启”。看到这些信,柳真又哽咽了:“怪不得有几次心远说忙,走不开,聚会没来,她在给远阳写信。”
美媛眼里闪着泪花:“嗯,每年一封,在远阳的生日那天给他。心远,她一直在作准备。”
她沉沉地说:“柳真,咱们现在等消息吧。不管心远还回不回来,远阳这里咱们多关心,务必不辜负了心远的重托。”
柳真使劲地点了点头。
吴哥窟,心远慢慢地行走在残垣断壁之间。自从离开倾阳,她改变了路线,独自去了佩特拉、罗马,然后来到这里。
林木青青,芳草萋萋,西斜的日光静静地穿过一个个废墟,在长满青苔的古老石墙上,织出斑驳的花纹。不是没有游人,有,而且不少。只是在这里,就连空气中,都让人感到衰颓和死亡的静美。
心远一路慢慢地走着,看着,体味着繁华落尽后的荒凉和沧桑,微笑,高棉的微笑,跨越千年的微笑,心远不由地轻轻地说:“你为什么微笑呢?当眼前的繁华变成荒芜,曾经的雄伟成为荒颓。如果有生命,你还会如此恬静,如此深邃吗?千年之前,你可看到了今日的丛莽?”
心远的手指轻轻滑过苍苔斑驳的石墙,如同踏过岁月的流光,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看到一个石隙,不由得想起以前一部很有名的一个电影,那个纠结的男主人公。她孩子气地笑了一下,微微弯下腰,凑近石隙,低低地诉说着自己的内心地隐秘和思念。良久,心远直起身,用泥土把石隙紧紧地封上。
旅行前,她已经和所有亲爱的人告别过,今天,她想和自己内心秘密告别,她一直没有好好面对过它,上天留给她的时间太短促,她也并不清楚,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如何对待自己内心的渴望。
她满意地拍拍手,回身欲走,却看到钟放,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夕阳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
他们面对面站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周围异常的寂静,似乎能听到时光的流淌。还是心远先开了口:“你,该笑我效颦了。”
钟放慢慢走了过来,手指轻轻地掠过心远的面庞,柔声说:“哪有这么美的东施?”他一把拉过心远,紧紧地搂住她,长叹一声:“你不知道,心远,在我心里,你有多珍贵。”
心远闭上眼睛,靠在钟放肩头,眼泪静静地流下:“你都知道了?”
钟放低低地,坚定地说:“我都知道。无论如何,我来陪你!”
两人相拥在一起,夕阳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