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国位于莫朝的东面,地形广袤物产丰富,其兵力、物力等堪与莫朝并称。虽两国为诸国之首却互不侵犯,各自安分守纪。暗地里,两国派奸细相互刺探军情,却也一直处于观望之态并无实际之作,伤及不了两国百姓及各自的利益。所以,也算得上是以礼相待,偶尔过节也作无伤大雅之态吧。
不过,为威慑对方以防万一,莫朝一直将邸国作为最大的对手。所以莫朝第一大将军征东将军与其麾下将士驻于此地。
此地为三国交界处也是军事要地,守军设防为重中之重。如若邸国或者漓国稍有动静,征东将军便会熟知一切;如有军情不出三日便会传到皇上手里。
这日,天刚拂晓隐约可见远山近影,山峦间还不曾看到绯红。东关兵营全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却在这时,征东将军的营帐中突然冲进来一员副将,将床上的人唤醒。
“将军,邸国‘三不管’地区有情况。”
“什么事?有情况?!说下去。”
床上的人并没发怒,只是豁然坐起,翻身下床。
他便是前不久被封为征东将军的莫家三皇子——文熙王。而那位胆敢直冲将军大营的就是文熙王的贴身侍卫四平,现已被封为副将。
和亲队伍被抢一事被各国闹得沸沸扬扬,文熙王特地派四平去查探得知此事非虚。几日来文熙王就盯着那张地形图看个没完没了,昨夜甚至看到了四更天才睡去。这不,被四平唤醒,一听说邸国有情况就立即从床上翻坐而起,顺手抓起床边的衣裳胡乱套上。
四平没有继续说下去,上前替文熙王整理好衣裳,又替他套上了战甲,最后将宝剑佩到了他的腰际,这才领头向地形图走去。
“将军,你看。”
伸出手指,四平对图中一处布满了三角符号的地区画了个圈,最后又在地区的中间点了几下。
“将军,这是莫、漓、邸三国交界处。将军请看,这里地形复杂古木参天。林中毒虫野兽无处不在,各国朝廷侵犯也都混集在那里,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是龙蛇混杂之地。”
文熙王眉头紧锁,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三角符号沉默。那地方他也知道,没有点本事的人是不敢进那儿去的。换而言之,进那里去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杀人手段非同一般。
四平看了看文熙王,顿住话头,似乎有意留些时间给将军思考。
估摸着差不多了,四平又指着三角符号的一处边缘。
“将军,这里,有一座小篱笆院。据属下了解院里住着一位约六十有几的老先生,一向独来独往。林中潜藏的逃犯多数都曾到那里求过医,此人治病却不问来者身份,医好就赶人也不图回报。不过,昨日篱笆院中有些反常,从戌时未便掌灯到三更后,子时初有几人从密林中出来直奔老先生的院里,属下探查得知——”,话到此处,四平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住文熙王,一字一句道,“他们便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哦?!”
音调一变,文熙王眉头闪动,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四平,你可查清楚了?”
收回手,四平垂目颔首。
“属下查得很清楚,而且还得知他们准备今日一早出发……”。
“出发?!”文熙王蓦然盯住四平的脸,神色颇为不解,“出发去哪里?”
“回将军”,四平退后一步与文熙王拉开了距离,拱手道,“属下暂时不知,不过,属下已派人跟踪了。”
“跟踪?!”
文熙王将这两字放在嘴里嚼了又嚼,又吞到肚里琢磨了好久。倒剪双手在营帐中来回走动,慢慢的嘴角上扬,弯出一个嘲笑的弧度。
“四平,备马候着,立即召回你的人,咱们一起去看看。”
既然在“三不管”的地带,那他这个征东将军怎会有不知之理。何须偷偷摸摸的派人跟踪,反而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让他人心生戒备。不如就这样亮明身份走过去,向几人说点什么,这样岂不更好。
四平看着文熙王的双眼沉思良久,转念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二话不说,立即抱拳退了下去。
卯时末,天已大亮,东边的日头也露出了半个脑袋。
此时,东关外十来骑黑马直奔关口,在城脚下豁然停住。领头的从怀里掏出兵令符朝城头上的哨兵一扬,不出片刻城门便被打开。门刚开了两人宽的缝,领头的双腿一夹马腹就冲入关内,后面的十来骑也紧跟而上。城门才开了一半,十来骑已如数进入关内。城门关闭,外面被马蹄扬起的灰尘仍然在空中飞扬。
文熙王站在城头看着那十来骑冲进关内,点点头大为赞赏,身后适时传出四平的声音。
“将军,人已全部回关。”
“嗯,我看到了。你立刻去问清楚情况,让他们稍作休息,备好马车、食物再出发。”
“是,将军。”
四平转身离去,还是那般干脆利落。
身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仰望天际,朝霞红得渗血。文熙王突觉有些心烦意乱,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兮蓝,你恨我么?你一定恨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不恨我,你一定要恨我才对……”。
鸟儿啾啾,草香幽幽,泥土卷着露珠散发出复苏的呼唤。
春日的天气让世间万物充满活力,生气勃勃;再加上今日的朝阳红得异常,给大地撒下了一层绯红,使得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迷幻之中,甚至是奇异。
蔚兮蓝吃了软骨丸,虽说已见好转,却因昨夜的紧张和奔命而更加的疲惫。一觉睡下梦到了无数毒蛇游向自己,惊醒时已是满耳的鸟语花香,一缕缕金红色的阳光透过墙缝将屋子照得通亮。
吃力的支起身,挣扎着正要下床,却听得“吱嘎”一声,蒙澈从外屋走了进来。
“别动别动,让我来。”
见蔚兮蓝欲下床来,蒙澈一个箭步走至床边将她抱起,冷俊的脸上布满了柔情,话中尽带责备。
“醒了也不叫一声,你看你能走吗!”
虽说“和亲”二字让两人的关系天下皆知,可始终是别人强推硬拉被迫无奈才走到这一步。蔚兮蓝对蒙澈的亲切和搂抱甚是不爽,几乎到了有些厌恶的地步。而且眼前这人还将自己父亲扣押在宫内,这让她打心里就认定他们在做交易。
蔚兮蓝有心拒绝,却无力反抗,落进蒙澈怀里的她脸上露出几许冷色。
“澈王,还是将我放下吧。我也好久不曾活动过了,都快成废人了。”
“想走走?!好!”
一个“好”字刚落下,蒙澈便风一般的跨出了屋。
蔚兮蓝刚反应过来,就觉眼前一亮,两人已然到了屋外。来不及细看屋外情况,蓦然感到背后直射而来的眼神令她如背锋芒。
“好了,让我扶着你。不过,待会你得上车去,本王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走路吧。”
放下蔚兮蓝,蒙澈就像一个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脱离了那个令自己又尴尬又不情愿的怀抱,双脚踏到那份实在,迎着朝阳深深呼了口气。蔚兮蓝觉得轻松多了,背后那道目光也不再那般令人心悸。
“时辰不早了,赶路吧。”
老先生坐在马车前,眯着眼望了望红彤的朝阳,耳根不自觉的动了动。
再深呼一口,蔚兮蓝略略侧身,避开了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向前迈出一小步。哪想脚下如踏了棉絮般弄得整个人一趔趄,险些摔倒。
“小心些,初入春夜露重,这地还是软了些,不易稳实。”
身边,蒙澈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说出的话着实温柔,让那道欲上前相扶的身影晃了几晃,终于按住了身影怔在原地。
蔚兮蓝低着头并不知情,只是对蒙澈略略含首,算是应承了他的话。却不知自己一直在努力逃避那道令她肺腑隐隐作疼的目光。
两人低声细语,渐行渐远。莫文韬这才收回心神,示意王奕启程。
王奕一抖缰绳,打了个响鞭,马车缓缓跟着蔚兮蓝两人走去。
马车后,莫文韬单独一骑飞身上马,眼中的痛苦化成了万般无奈再次落在前面那道纤影之上。
蔚兮蓝行走缓慢且吃力,加上背后那道令人难以平静的目光,蔚兮蓝发现自己想要“走走”的愿望是彻底不能实现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静下心来,总觉得这气氛沉闷得让人气短、心悸,甚至有些窒息。
“澈王,我看还是不要走了,免得担误了时辰,回马车吧。”
藏住自己,也许就能平静下来,不会再滋生一切虚幻了。
“好。”
又是一个简单的字,却包含着无尽的宠溺。
两人立即停下,等着王奕驾车赶上。
“姑娘,是该上车了,前面的路不平,还有些阻塞呢。”
马车至身边停下,车上的老先生摸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
“谢先生提醒,兮蓝适才任性了,现在就上车。”
蔚兮蓝盯着老先生,见到了他的眼里的精光。
其实老先生的话并不怎么隐晦,几人都听明白了。各自立即收起心思,全身戒备。
蔚兮蓝也急急钻回马车内,侧耳凝听,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