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闷热的天气,一定是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道士躲进一间破庙里,蜷缩着身子,靠在庙中多年没人打理的佛像旁。手里摆弄着那柄锋芒闪烁的拂尘,两只加在褶子里的眼睛,望着门外的大雨倾盆。
坐在庙里,已经看不清天上的乌云了,雨大的连成一篇水帘,铺在地上,汇成一片湖泊,在这样的雨里行走,手要捂住鼻子,不然密集的水会让人窒息。
庙门,水从门框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外边黑压压一片。
道士撇了撇嘴,扭着肩膀站了起来,走进了佛像后的屋子里。“这地方还不赖,能避雨----还有吃的。”道士手中不知道在哪抓过来一整块酱牛肉,忙的往嘴里塞,“挺香。”
道士正吃的起劲,突然听到外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没说话,撇了撇嘴,继续大口咬着牛肉。
脚步声越来越近,朝佛像这边走来。道士耸了耸身子,靠墙坐了起来,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个人两条手臂互抱着,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跑了进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松的地方,头发被水打湿,粘在脑门上。他伸出手用力地挠着头发,梳理整齐。活动了一下肩膀,往火盆的方向走去。
道士一边啃着牛肉,一边看着这个人,嘴里还“砸吧砸吧”的。
那个人听到声音,歪头向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诧异的看着道士----手中的牛肉。
那个人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肚子里的饥饿,看着道士吃的有滋有味,咽了口唾沫,小声地问:“这位道士,您······”还没说完,道士嘬了嘬手指,“这肉是你的?”
“啊。”那个人愣了,“我的。”
“挺好。“道士抹抹嘴,”这味道,这是在离这里两公里远的那家王记酱牛肉买的吧。”
“是啊。”那个人皱了皱眉头,心里想,什么味我都不知道,一口没吃上。
“小伙子,哪的人啊?”
“那是我的牛肉啊,还有,您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那个人并没有打算回答道士。
“出家人四海为家。”这句话不知道拯救了多少没地方住的和尚道士,到一家看着不错的房子想住下,一句“四海为家”,这房子的产权就一半是他的了,毕竟连四海都是他的家。
那个人听这话还真不知怎么应付,他本来也是路逢大雨碰巧路过这个破败的庙宇,看荒郊野外,又人烟稀少,于是就准备在这里借宿,路上买的牛肉,放在庙里,到外边还看看有没有干松的柴火,正是这会功夫,道士进来了----还吃了他的牛肉。
道士看那个人没有说话,“这里虽然无人照看,但也是佛家圣地,你怎么能说这是你的房间呢?”
那个人被道士说的无言以对了,叹了口气,找了个离道士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牛肉钱,一会我付给你。”道士大方的说。
“多少钱那是小事,问题是我可没吃饭。”
道士听到这话,识趣的撕下一大块牛肉,递了过去。
“怎么,多少钱我买你的不就得了,实在不行我加倍。”
“钱算什么,吃饱肚子才是最实在的‘。”
道士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小伙子,那个地方不适合你,听我的话,放弃吧。”
那个人蒙了,“什、什么地方?”
道士哈哈一笑,“那边那座城。”
说完这话,道士倒头就睡,那人想问个究竟,道士再也不说话了。
一夜雷鸣。
第二天清晨,鸟啼送走了风雨,日光逼散了阴云,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大地,显得格外清澈透明。一钩彩虹越过地平线,架起了清新得似乎一触即碎的碧蓝色天穹,京城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景色了。
道士早早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轻放在了那个人的枕旁,悄声离开了。
又回到了那条青石路上。
一路鸟语花香。
眼前的石板路已经和来时变得格然不同了,前方的石板路,缝隙间都浇筑了洗练得十分纯正的黄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顺着小路向前望去,在清晨的七彩云雾中,若隐若现地伫立这一座城池。
成群的白鹤在城外低空盘旋,飞翔的轨迹带动了城外轻浮缥缈的雾气,随着它们翅膀的上下震动,旋转成了升腾的气流。白鹤们震翅猛地冲向天际,到达它们的最高点后,又优雅地俯冲下来,一头扎进城外环绕的云雾中。
看起来,这又并不像一座完整的城池,城前,没有护城河,反倒是一片粉得娇滴滴的樱花林,已经是八月份了,樱花却还富有朝气的盛开着,每片花瓣都像浸满了清晨的甘露,好像轻轻地触碰就会渗出汁液来。远远望去更是一片轻柔的粉色,清风拂过,花瓣似雪如雨般飘落,划过脸颊,飘落肩头,拂过衣袖,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于这温柔的樱花雨中。
在气流中,若隐若现出城门上鎏金雕龙的匾额,上边镌刻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广阳。
道士掸了掸衣袖,穿着与这美景充满了违和感的衣服,迈着方步款款走进了环绕城池的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