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被什么遮得干净,没有一丝亮光。
宋令箭诊完燕飞就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韩三笑厨房绣房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夏夏——这丫头,好几天了生意忙得人影都没见着,连燕飞眼睛出毛病了都还是郑家大小姐来通知的。
一想起郑珠宝,郑珠宝就气喘吁吁地进院子了。她怎么走得这么慢?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户人家的千金果真是三寸金莲,人家一步她得十步么?
“燕老板怎么样了?眼睛有大碍么?”
“哦,没什么大碍,宋令箭给她看过了。”
“那就好,我生怕通知不及时,误了诊时。”
“有劳郑小姐了。”
郑珠宝一愣,脸色苍白道:“韩公子客气了。”
“我,这个我,我快出更了,新官上任,我不好告假——这样,郑小姐现在不忙吧?”
郑珠宝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郑小姐你先在这儿呆会,帮我看着点,我去找夏夏,等她回来了就不耽误郑小姐时间了。”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你们尽管忙去吧。”郑珠宝弱声道。
“那,那我先走了。”韩三笑脚底抹油,飞快走了出去。
郑珠宝厅中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夏夏没有回来,韩三笑也没有回来。隔壁院子静悄悄的,整个巷底就两户人家——平时自己员外府中总是人来人往,还真是不习惯这么安静。
她找来些烛火,院中厅中皆点了起来。
房中“当郎”一声,她慌忙向屋里走去。
房中烛台倒在地上,差点烧着了地毯。郑珠宝跑去捡起来,燕飞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我真没用,点个灯都要坏事。”
“宋姑娘说你是眼劳成疾,没关系的,好好调养就会好的。”郑珠宝抽出火折子,朦胧的灯光下朦胧的脸。
“其实郑小姐没有必要非得在这里陪我的,夏夏很快就会回来了。天这么黑了,也不知道邹管家他们会不会安排人来接你。”
“没事的,我不急。邹管家最近过诞辰,熊妈也一直忙着,我才能有时间出来看看你,听听这庄中的趣事,只是没想到——”郑珠宝收了后头的话,不厌其烦地用火折子挑着灯头点灯,只是灯烛摔歪了,怎样都点不上火。
燕飞心里想道,这郑小姐虽然内向文静,却是个仗义热血的人,金线出事他们郑府涉及到的货物最多,她不仅没有责怪,还一直从中帮忙。现在她家中出事,自己又一病再病,倒是让这个快出嫁的千金大小姐来伺候她,细心温柔,体贴周到。看来以前,是他们太过主观,横为她加了许多不可靠近的光圈。
郑珠宝不知燕飞中心想法,一笑,终于点着了烛火,只是烛心已歪,发出赤赤的响声。
“灯芯歪了,再点着容易搁着蜡,熏人得紧。”燕飞说道。
“房里有备用的灯烛么?换一个吧。”
“房里没有,绣房有。不急,等夏夏回来再换吧,她知道放在哪。”
“恩……是不是该时刻喝药了?放在哪,我去煎。”
“不用了,早过了用药的时辰,刚才宋令箭给我服了些,今天就不再喝了。”
“恩。”郑珠宝话不多,坐在边上不讲话。
“天晚了,呆会郑小姐回去不方便,不如就将就在夏夏房间睡一夜,夏夏回来了跟我挤挤就好了。真过意不去,还要你来照顾我这个病人。”
“别这么说,谁没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也曾病得厉害,所以特别理解你的心情。”
“我只知道你体弱,却不知道也大病过?”
“恩,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家中仆人前后无数,衣食无忧,你们一定都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该有什么烦心事吧?其实,我倒是羡慕极了燕老板的日子,自由自在,虽然病得不顺,但前后有这么多朋友邻居关心,时来探望,总比深居闺楼一人要好很多。”
燕飞一想,郑珠宝的确好像没什么朋友,每次去郑府,她要么一个人在房中,要么就丫环圈圈在边上陪着。
金丝雀,笼中鸟。
“郑夫人对你家教甚严,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谁都是看别家好,我倒是羡慕郑小姐你,有个这么着紧自己的娘亲。”燕飞想起自己母亲,心中悲怜。
“哎,不提也罢,有片刻自由,已经知足。我曾也有个朋友,只不过数年不见,再见已不相识。”
“怎么会不相识?可能是女大十八变,一时认不出也有的。郑小姐何不上前直说,免去这么多心事么?”
“这火苗熏人,我还是去绣房拿新烛吧。”郑珠宝突然站了起来,“这灯你先照着,我去拿了就回来。”
燕飞正想说去院中已经用过的就可以,但郑珠宝已经走了出去。
哎,可怜。若是有一天韩三笑与宋令箭也突然不认得自己了,那不知得有多难受。
今夜连月亮都没有,火折子的苗火微弱,根本照不了太大的范围。郑珠宝凭着记忆摸到了桌案,她曾来过绣房,记得桌案一角有盏备用的油灯,她很快摸到了油灯,正想点上,她突然感觉到一阵风飞快呼过,带得折上火苗跳跃几灭。
她本来不是一个会自己吓自己的人,可是她有听燕飞说过这段时间房中的怪事,不免得也心生凉意。她飞快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但那些静静躺在箩筐中的绣衣却让她突然毛骨悚然。
郑珠宝强打起寒意点了灯,房中顿时明亮,绣物喜红,没了方才阴森。她惦记房中的燕飞,心中又有些害怕,并未多想,飞快走出绣房。
正在郑珠宝的灯光拐走的瞬间,喜红的箩筐突然有东西悄然滑落……
“都戌时了,夏夏怎么还不回来?”郑珠宝一进门,燕飞正地喃喃自语。
“怎么了?担心夏夏妹妹了么?平时她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燕飞用力地闭着眼睛,突然惊恐地瞪大了,淡红的眼白吓得郑珠宝身后一凉:“不对劲,不对劲。”燕飞匆忙站起身,焦急地走着。
“什么事不对劲?”郑珠宝忍着恐惧问道。
燕飞的眼睛瞪得奇大,昏暗中一脸惊恐:“夏夏——夏夏——好几天了,好几天我就没有再见过夏夏,她不是今天出去的,她一直没有回来,我的夏夏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