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努力地瞪大着眼睛,她看不见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有多诡异,眼睛瞪得几乎眼珠一转就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好多雾气——
所有的一切都布满了蒙白,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恐惧至极,站起身来四处摸索,只感觉碰倒了很多东西,此起彼伏的倒击声响在空洞的房间里,就像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不会的——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会看不见的——”燕飞惊恐地推着墙面,直到她摸到了窗户,奋力地推开窗,只感觉到眼前一亮,却仍旧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象。
“当啷”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突兀异常。
“爹?是不是你回来了?”燕飞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句。
她竖着耳朵,听到隐隐中有人在压着声音笑,悲凉又残忍。
“是谁?是谁在哪里?”燕飞侧着耳朵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连门上时不时会摇下的铜铃也没有任何声息。
但是燕飞却总觉得有人站在院子的某个地方,她感觉后背阴冷——如果真的有人在这里,谁会这么无聊在这个节骨眼上吓她?还是……还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门口突然响起韩三笑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也让她瞬间安心下来。
“我——我听到有声音,出来看一看——”燕飞回答道。
“我没问你——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韩三笑的声音显得很冷酷,他的话在眼睛看不清的燕飞听来非常矛盾。
他在跟谁说话?
难道这院子里面,真的还有其他人?
果然——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原来院子里真的一直有人,却一直沉默地看着她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恐惧地打转!
“那你为什么能在这里?”韩三笑又问。
“这是我的家,我在这里需要别人同意么?”
燕错!他是那个来送信的少年,燕错!
燕飞全身僵硬,瑟瑟发抖,莫名的害怕这个阴冷寡言的少年。她努力瞪着眼睛寻找院子里说话的那个人,只隐约感到门框边上有道黯蓝色的影子,一动不动地贴门而立,安静得连呼吸都没有。
“信的真假我们还需要时间判定,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半个主人?”韩三笑没了往日嬉皮无赖的轻松,干巴巴道。
“那你需要多久判定?”燕错道。
“自然是要找到燕伯父从前的手记,或者找到熟知燕伯父笔迹的人,虽然燕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血脉之事,郑重其事点不算过份吧,难道阿猫阿狗送封信,这儿就都得多认得弟弟或妹妹么?”
韩三笑一说马上激怒了燕错,他冷笑道:“是真是假我不需要与你争辩。这破绣庄的东西我也半点不稀罕。”
“既然不稀罕这里的财物,又不稀罕多认个姐姐,我实在不知道你送完信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燕飞拉了拉韩三笑,轻声道:“别这样说他,他还是个孩子。”
燕错冷道:“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赶我离开这里——怎么,是怕我的存在给燕冲正的生平抹黑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经燕错这么一说,韩三笑才突然发现这一点,若燕错果真是燕冲正的儿子,那么,这十六年的失踪,岂不是一种背叛?
“爹不会,爹不会抛下我们不理的。他一定有苦衷,有苦衷……”燕飞又开始嘤嘤流泪,流出来的泪已带微红,可见这件事她早已想到,才日日以泪洗面至眼浊不清?
“你最好马上给我离开。”韩三笑冷冷道。
燕错道:“是真是假你们慢慢查,熟知燕冲正笔迹的人,近在咫尺。你们若是不想承认这个真相,我又能说什么?只怪燕姓无好汉,皆是自欺欺人的缩头乌龟!”
“别忘了你也姓燕!”
“这才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剧!”燕错瞪了燕飞一眼,转身走了。
“真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鬼。”韩三笑低骂了一句。
燕飞双眼空洞地看着蓝影消失的门口,怔怔道:“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他有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燕飞悲戚道:“是真是假,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么?”
韩三笑没应声。
“你们都没有见过爹的样子,自然有所怀疑。爹的模样一直刻在我心上,我虽只是病中见过一眼,却也看得通透,所有的人都只给我一个结果,却都不曾想过给我一个交待。”说罢淡红的血泪又从眼中流下。
“你别这样,多大的事。什么都比身子重要,你看你一病得多少人操心——你看,宋令箭来了。”
燕飞看向门口,仍旧是个蓝色的暗影,瘦巧如风。
宋令箭走近她,冰而细的手指在她眼皮上翻了几下,抹去她脸上的泪道:“再哭眼睛要废了。”
“就不能说句好听的?”韩三笑一见到宋令箭就要吵。
“好听的能治好病?”宋令箭拉着燕飞往屋里走。
“好听的治不好病,但难听的能气出病。”韩三笑在后头咬牙切齿,耐何宋令箭已大声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