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失魂落魄地回来了,那个小少年的眼睛与脸,像烙印一样烙在了她的心里,他集两人之长,竟是这样可爱又迷人的生灵,如果他也继承了父亲的能力与智商,那么再过几年,他定又是非凡之人。
他说,他的母亲叫连城,连城?按这年纪来推算,他只有可能是这里的人。连城——
夏夏慢慢消逝的泪意又泛至眼眶,她站在门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心里有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可能会让所有人畅然大笑,也可能会让所有人失望,她不敢去猜,也不敢去想,怕越猜越往自己想要的方向靠,怕越想就越以为已经圆满了。
“夏夏,是夏夏回来了么?”黑暗中有人叫了一声,侧对院那个蒙眼的男人点起了灯——
他是个瞎子——不,应该说,他把自己当作瞎子很多年,所见全是漆黑,不需要灯,但他悉心地为明眼的人点起了一束光明。灯光照映下的脸温和文静,只是那条黑布显得悲壮凄凉。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累了吧,进来坐坐。”他笑着拍拍身边的椅子道。
她仍旧站在院外道:“海漂哥怎么还不休息?在等我么?”
海漂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们都回去睡了。对了,你去过举杯楼问过了么?那对外来的母子还在么?”
“没有——” 夏夏回答得太仓促,海漂转过头显得有点惊讶。她缓了缓语气掩饰道,“我是说,我还没来得及去问,给忘了。明天开市他们若是没来,我再去问个仔细好了。”
“哦。”海漂显得有些失望。
“怎么了?海漂哥怎么对那对母子这么上心?”
“哦,没有什么。只是觉得那孩子年纪虽小,却特别懂事,那种感觉特别亲切,就像见到了你们小时候一般。”
夏夏的心砰砰跳,她按住了胸口,怕敏感的海漂会听到她的过速的心跳声似的:“他们今天下午来的时候,跟你都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有说过什么么?”
“没说什么,正常的打听事情,问绣庄主人是不是姓燕,是不是有个手艺很好的老板等等。”
“他们还有没有打听别的?”
“好像没有了,急匆匆的就走了。”
夏夏忍不住流下泪来,但她仍旧不愿多提关于那孩子的事。他们太相像,近在咫尺,这若不是巧合,便是上苍的一个狠毒的玩笑。
“夏夏,你有心事吗?”海漂似乎听得到别人的情绪,认真问道。
夏夏没有去拭泪,在海漂面前,她所有的情绪都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秘密,但这次,她要为一场可能是空欢喜的重聚保留一次秘密:“没有,都很好。”
“你别再责怪自己了,那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不幸被挑中。她能不能回来,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夏夏咬着唇点头,哽咽得不能发声。
“我知道我这样对你来说是种惩罚,我也是在惩罚自己,她其实不必那样的,但是为了我们,她放弃了逃离,也放弃了战争,我想,她在为我们找更好的结果。”
“海漂哥——”夏夏叫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不提这件事,为何现在要提?”
海漂抿着嘴笑了笑,笑得如此孤独:“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么。令的去留她自己能主张,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今天当着你的面提出来,只想你别再这么责怪自己,这么多年了,让自己过得这么苦,这么累,我们都很心疼的。”
夏夏苦笑,心道你又何偿不是呢?只不过,有些人把苦喊在嘴里,有些人把苦咽在心里。
“你说她能主张自己的去留,那为何这么多年她从不回来?还是这里,没有她留恋的?”
“不是,就是因为她留恋,她才不能回来——夏夏,今天跟你提这个,是希望你别因为这件根本不需要你负责的事情,荒废你本来可以的幸福,其他的你不要多想,好吗?”
“什么意思?”夏夏已经泪流满面。
“小玉要回来了,上次你没有见他,他很失望,这次难得能回来,你去看看他,好吗?”
夏夏觉得浑身无力,手足冰冷,原来又是为了提这事,不禁失落道:“有什么好看的,几年一面,又不是永远要对着,有什么意义?见个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多少年才回来,何必?海漂哥,你早点休息吧,我累了,回去了。”
海漂微笑,他的微笑总让人感觉心疼:“恩,你也是。”
夏夏推开门,回身关门时,看到海漂仍站在院中,挺如竹,温如玉,那股子忧伤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等待着一个没有归期的人——
她心酸楚至极,再不敢这样多看一眼,迅速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