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可费了上百根结实的百年梨木。”浪碧玉的声音平淡又带着点骄傲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无声无息,一个像与夜色溶为一体的男人。
宋令箭直起身子,转头看着桔色灯光下的浪碧玉,修长,英俊,雪白无瑕的头发碧玉簪挽着,完美无缺,飘然如仙。
宋令箭垂眼看着桌上子墟,拳中紧紧握着自己的怒气,她希望浪碧玉不要再讲话,否则她真的要忍不住怒气而当场撕破脸。
浪碧玉挨着宋令箭,垂头仔细一起看,道:“连城久居子墟,看看哪里有变化没更换的,我好更新一下。”
宋令箭第一次这样全局性地去鸟瞰子墟,发现它的建筑跟街道、还有一些空地之类的,居然隐隐约约地拼凑成了一个“虚”字。而她自己安然住了六年的庭院,一草一木精确无疑,连海漂总是开着窗户的房间窗帘,都是一样的颜色。
“临摹得这么用心,费了很多时日吧?”宋令箭实在是笑不出来。
“比你知道得要久一点吧,打发时间而已。”
宋令箭冷冷盯着他:“你摆这些,该不会是又发了病,要操纵它们吧?”
浪碧玉笑道:“身在其中,哪有摆局布局来得好玩?我只是看看它们的发生发展跟我预想得有没有区别而已,算不上操纵。”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窥探!叫变态!”宋令箭狠狠在桌上拨出自己的小屋,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浪碧玉盯着地上碎片,无辜地笑了,似乎在笑宋令箭的怒气太过莫名奇妙:“干嘛这么生气,有人关注你的生活,为你挡风遮雨,别人都求之不来,你却觉得这是种窥探,连城你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你答应过给我的自由吗?你只是把我关在了一个我以为自由的地方,继续控制着而已!”宋令箭一脚踩在踩片上,觉得浪碧玉再多看一眼,都是一种挑衅。
“哦,那可能是我与你,对自由的定义不同而已。”浪碧玉走到屋底,伸手往墙上一拉,拉出一扇门,门推开,里面是个小工房,摆了各种大小的木块和工具。他从中挑了巴掌大小的一块梨木,再拿出刻刀与镂刀,细细地在架上找了几张纸,一展开,上面画得竟是小屋的原版缩小的图纸!
他要干什么?他还要再重做一个?
浪碧玉只是把东西都整齐备好,放在了四盘桌边上的一张工桌上,没有要再做的意思。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隐居在这里也应该安淡了,没想到你的病只会变本加厉,既然你这么不甘寂寞,为什么不索性重出江湖,受万人敬仰?你不是最会做好人,最会收买人心么?”
“重入江湖?连城,你太幼稚了。那些在江湖上浪荡的人,你以为他们天天居无定所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图个名声,荫护后人,我浪某人已名声在外,什么事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我还需要那些辛苦声望么?”
“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另一种境界,你还年轻,不会懂。”
“什么境界?操纵别人当主宰的境界?”
“不尽然是,只是让一切更加分明而已。你看这四个天下,每个人都营营役役,以为自己会有所不同,以为某天会有天降机缘,让他与众不同。但他们都只在我局中,我可以调动这里的任何力量,让他一飞冲天,或者成为同族公敌,结局明明不可逆转,但他却以为人定胜天。”
“哦,原来你想当这个‘天’。”
浪碧玉笑道:“只是一个人的棋局始终无聊,若有对奕之手,更为有趣。连城若是有兴趣,可以与我对奕一局。”
“对奕一局,把别人的人生棋子?”宋令箭冷笑。
“对呀,尝试做个造化者,这就是我们浪姓人不同于别人、也优于别人的血统资格。”浪碧玉笑得无邪,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