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长纸薄,墨尖已干,宋令箭独坐烛前,瞳孔里倒映着烛光,像是被抽光了生命。她醮了点墨,仍旧未开笔。
这个决定很艰难,这次出村也并不像上次出村那样简单,所以上次出村她没有道别,而这次出村,却一定要正式而庄重地道个别。因为她知道有人会等,有人会因为等不到而神伤心碎。
【正是她决定离开的前一天,那****骗了韩三笑说回山屋有事,却是独自往东面久湖长木而去,她越接近那个地方,全身的血液就冰冷一寸,那种冰冷刺得她想逃,想逃回到自己的巷底小巷中,不理会任何——
但她不能再逃避,也不能再自欺。噩梦终于还是来了!
——直到她看到山樱树下站着的那个男人,她已几乎吐不出深远的气息来,生怕那一口气,都会引发一场浩劫。
树下人转过头,不是莫海西又是谁?!
只是这次他的笑自信又高傲,透着无名的邪气与剑气,连身形都无形中高大了许多,他看着宋令箭微笑:“我该是要夸你猜得对,还是要怨你猜了这么久呢?我许了自己一诺,若是再多等半盏时景,我可就离开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宋令箭敛去内息,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莫海西”倚着山樱树浪漫道:“听你的语气,当真是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似的么?”
“假说自己是游无情,还带走夏夏,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恩。你终于猜到是我了。”“莫海西”微笑着点头。
“这是我与你的事情,与别人没有关系。”
“恩。此事以后再说。你先还我破音。”“莫海西”站直身子道。
宋令箭冷笑:“世上最无耻的也就是你一个人了。或许你自己都觉得没有脸皮向我讨回自己亲自己送出的东西,所以才披着别人的皮囊,像鬼一样的在我身边四处游走。”
“莫海西”挑着眉角道:“长得像出鞘的剑,说得话也是一刀刀的割人的。宋令箭,好个令行禁止,箭出无声。怎么你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名字么,非要改个如此一般的名字?”
宋令箭眉一皱:“不过虚名而已,你在意么?”
“莫海西”微笑,幽然伸手,掌间凝结着一团怒放的山樱,美艳不可方物:“早春的花儿,可真美啊!”
宋令箭完全猜不透他的用意与目的,心中却厌恶他所行所止的一切,飞速地伸开弓挑开他的手,一手的山樱散在了地上,“莫海西”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抬高着下巴,冷冷看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空陪你在这里风花雪月!”她有点忍耐不住了。
“莫海西”道:“风花雪月又有何不好,女子都爱。”
“那你去找爱你的女子吧。”
“莫海西”不满地皱起了眉,盯着散在地上的山樱,山樱在跳舞,他的眼睛倒影着那抹红,似乎也在不停地跳着:“爱我的女子千千万万,这些不知死活的飞蛾又岂能漂过沧海成为蝴蝶?”
宋令箭冷笑:“我可真没觉得你会像烛火,焚烧一切的力量是有,却没有一丝照亮他人的胸怀。”
“莫海西”盯着宋令箭许久,突然眯着眼睛温柔笑了:“这儿真是个好地方,一双魔魅之眼,但愿它们能够有照亮的胸怀。”
宋令箭咬牙冷笑:“这不是你最喜欢做的勾当么?要胁加威逼?你何时才能像样点,配得上你在外头的称号?”
“莫海西”背手看着宋令箭,像在看着自己的宠物:“我本都是希望你们甘愿,但你们,尤其是你,却非要来个困兽之斗,多渺小啊。那些称号都是那些蠢货强加的,我不必要照着他们的膜拜来谱自己的人生。”
宋令箭已再无法冷笑,而变成了悲笑。
“看来你已有了心中之物,居然将我挤出了心门之外,实在是过份了。”
宋令箭脸色苍白,咬牙瞪着他,就像很多将死之人在人死之前瞪着她一样,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复仇——
“我的事很早以前你就管不着了,也请你不要再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
“莫海西”皱眉,竟然带出了一副女子幽怨的悲伤,在这张黝黑英俊的脸上丝毫不见怪异:“我不配,那这世上就没有人配,若是有人配,那一定也是个死人。”
“你的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现在差个人送终吗?”
“莫海西”忧郁道:“如果思念是种病,我想也许是吧。”
宋令箭盯着他的脸冷笑:“难怪这张脸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可厌,原来是你的脸藏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