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仍旧保持着微笑,说出他少年那段最痛苦的时光:“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用生命保护着的头发开始慢慢脱落,发黄,开叉,再无往日光彩,她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洗着,用最好的发药泡着,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很快的,她的头发已经掉了大半,而她整个人也像失去了生命之光,砸毁了所有的镜子,烧掉了所有梳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敢见人,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抬起头,轻轻吐了口气,淡然道,“没过多久,她用一段白绫结束了自己,”
“她,自尽了?”
“人们将她从梁下放下来时,她的头发已经尽数全白,玉姐姐跑过来捂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再看,但我明明白白地记下了当时的一切,虽然她满头白发,但她仍旧那么美,眼下的泪痣楚楚可怜,上扬的嘴角也似乎在笑。——那里不仅没有人心疼她的死去,还暗地里各自说她傻,不懂自爱,为了一头秀发毁了自己,但谁能明白她失去生命唯一的寄托时的那种绝望呢?”
说起来简单,但燕错却能明白,那种失去至今的痛。
“我娘的自缢及死状被视作不祥,我们居住的院落很快就被封了。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寄生之地。那年我才十岁。”
燕错怔怔看着秦正,谁能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冷面玉脸杀手,有的高贵的血统与尊贵的身份,却经历过如此悲惨的少年时光。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有些人什么事都不必做,存在即是敌害。
“一定是有人妒忌你娘,下毒加害了她。他们不仅害死你娘,还要断你生路!”燕错恨得咬牙切齿。
二十余年,秦正早已释然,平静一笑:“宫围之争,向来没有道理可循。”
“你爹呢?都没有人去为你娘的死查明真相,为你们申冤么?”
“无冤可查,我娘是自尽的。”秦正悲凉道。
燕错恨得牙痒,若是能穿越时间,他定要抓出其中凶手来报复一样!
“我娘死后,玉姐姐担心我无人保护受人欺辱,便托尽关系将我从宫中接出,将我放在她兄长赵和亲院中寄居。玉姐姐与赵和都是庶室所生,从一出生开始就没有继统大位的资格,赵和生性不爱受拘,未及冠年母亲便死,很早就请调出宫生活,在外头做个自由人。他偶尔会进宫来接两个同胞妹妹出宫小住,玉姐姐的住院就在我院边上,曾偶尔也听到有男人出入说笑,玉姐姐更常将这疼爱她的兄长挂在嘴边,但我却从未与这个人打过交道。说来可笑,我与他也算是同脉兄弟,若不是因为这事,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个人的存在放在眼里。”
人与人的际遇,岂不就是这样么?咫尺天涯,有缘千里相见,无缘对面不识。
“我搬入和王亲府后,事事赵和已为我打点好,我的居院就在他居室的东侧,已足显他为人的随和与谦让,听说他为着玉姐姐的要求,为了我娘殡丧的事情来回奔波,所以我们一直没机会遇上,直到有一天——”秦针儿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燕错,似乎要在这张年轻的脸上,寻找少时那样相似的脸。
直到有一天,一群聊笑声从大院里响起,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也给了他新的生活方向——
【少年秦正绕过禁地池塘闲走,突地听到一阵聊笑声,这处乃是和王亲府唯一禁入之地,没有和王吩咐谁也不得入内。
他傲慢地走了进来,没想到会听到里头还会有聊天谈笑声,一时反应不及,转身躲在了假石之后。
远远的他看到一群少年高声说笑着走近,停在了池边上的假石围成的空地中,他细细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
他们刚走近他能看清的视线范围,其中有个灰衣的少年就转身对其余四人道:“我先吩咐下人在外头砌好说辞,谁来都不见,以免叫人扰了我们的兴致。”
秦正心道这人应该就是和亲王府的主人,赵和。
“去吧去吧,记得回来时带些杨枝甘露哦,你家厨子做的特别可口。”应话的是个与秦正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甜甜笑着挥了个手,穿着光鲜亮丽,脖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长命锁,圆脸圆眼,粉唇笑涡,长得非常讨喜可人,像极了观音像上的金玉童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众多女人宠出来的贵胄子弟。
赵和简短地点头走了。这时剩下的四个少年已经开始各有各的静处姿态,正好全在秦正眼中。他一下子就被中间那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吸引了,他在宫中见过各类漂亮英俊的少年,却仍旧被这少年完美的脸吸引了,他就像是太阳,站在哪里都是视线的集中点。但这少年脸上却总带着一股厌烦与烦躁,像是很容易就被人惹怒。
秦正慢慢正想将视线抽回来看其他两个少年,他们的静处时光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