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近庖厨,你是要有作为的人,现在却在这里生火做饭。”秦正背着手进了厨房,看着灶前生火的燕错道。
燕错道:“我只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最大的作为也不过养活自己而已。”
秦正知道燕错一直用这种想法来抵制自己身份的转换,也不多加劝解。他见燕错手中拿着个杯子在看,皱了皱眉。
燕错温捂了火,起身将杯子递给了秦正:“这杯子我是从燕飞房中拿出来的,我觉得有些古怪,你看看。”
秦正接过杯子,握了握杯身,杯子早已冷却,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燕错解释道:“早上有人来看过燕飞,正是这杯中热水自杯底洞中渗出,才能燕飞烫醒。我捡起杯子时杯身还烫如热炭,但奇怪的是当时屋里屋外并没有哪处有热水,只有这杯中的热水滚烫异常。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杯底这个小洞也十分古怪,正常的杯子往往是杯底最厚,如果不是外力强加,不会轻易在杯底破出这样一个洞来,更何况杯中盛着那么滚烫的热水,接常理早就开裂开来,又怎会只是杯底渗水?”
秦正举起杯子,只见杯底有个细碎的小洞,再盯紧一看,杯底已呈外弧浅薄,边沿最厚,到中间小洞时已薄不见底,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水滴石穿的一点一滴融蚀出那样的形状来。
——习过武的人都知道,这决不是什么自然力能将杯子消化成这样的,除非有人故意要将杯底弄破——但又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弄破杯子让水渗出来?
“早上来的人是谁?”秦正若有所思道。
“举杯楼的莫海西。”
秦正想了想,脑海里浮起那么张模糊但英俊的脸。
“也是燕飞说的,本来我应该在巷中或院中与他撞上,但我没见着有这个人。”
“这个人什么来历?”
“没什么来历吧,只不过是个客栈的老板,平时游手好闲,除了长得不难看,并没什么长处。”燕错搜集着有关于莫海西的回忆,末了加句道,“不过那你身陷金娘死案,正是他说在山上某处瞧见你与金娘同行,还将你的样子画了下来,才让你的身份彻底暴露。”
秦正冷笑:“我根本从未离开过雾坡,更不可能跟那个贱妇同行,这个姓莫的又怎会看到我的样子?”
燕错一皱眉,刚想问什么,秦正却闭上眼睛,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恼人的事情来。
“燕错,你记不记得那****以簪要胁,让飞儿选一而活时,她说过的话和脸上的表情?”
此时燕错脸上的青春的气息瞬间熄灭,目光涣散,流露出至极的失落与悲怆。他避开秦正的对视,低声道:“不记得。”
燕错不记得是假,不想面对是真。
秦正很清楚地记得,那****让燕飞在自己与燕错中选一而活,燕飞说的那些话,的确句句伤透人心,连疑心病如此重的秦正都被蒙无疑,尤其是那句“我燕飞向来以仁德居称,有着燕家豁达宽容的遗传,就算我再容不下他,我也要在众人面前维护好我多年树下的形象”,不仅伤透燕错的心,也伤透了他的心。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想面对燕飞,这个自己守护了十余年的燕冲正的女儿,那个他一直以为善良仁德的飞儿,竟是如此双面冷心之人。
那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几乎也要成了他的心结。但如今突然回想,竟发现隐约不妥。
“你问这个干什么?”燕错冷冷道。
秦正冷道:“我记得那时你说过,有人假扮燕飞。现在我非常怀疑当时说那番话的那个飞儿,是假的。”
“什么?!”燕错震惊道。
”飞儿不可能说出那番条理层次明晰的话,她虽然不笨,但也不至于如此聪明,想到以话来分散我注意。尤其是她抱住我放你走时,那股力气坚定阳刚,根本不像是个像她这样的病中女子该有的力气——”秦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越发肯定自己的这一推断。
“那时韩三笑他们几人都在,如果那个燕飞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燕错半信半疑。
“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保护你们安危与治罪于我这件事情,谁会有闲情再去看飞儿是什么眼神表情。”秦正目光冰冷地看着厨外院地道。
燕错一脸忧患,他内心深处希望秦正所言是真,如果当时那个燕飞是假的,那么,那番话就不是燕飞所想,他也便不会心中有刺。但同时他又觉得心惊肉跳,有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乔装成燕飞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还险些被她误导——
“这件事情我会再去问下赵侍,他最善乔装他人鱼目混珠。”秦正不想燕错多余担心,但他知道,这个乔装燕飞的人并不是赵侍,在山上赵侍担下所有自己做的事,却唯独没有承认自己乔装过燕飞——那么,乔装燕飞的人本事还在赵侍之上,而且骗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镇上,到底还潜藏着多少与为人知的力量?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