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怒离开的宋令箭的确没有地方好去,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山屋,而她本来也就是要打算来山屋一趟作个收拾。
收拢好所有的红箭后,宋令箭将山屋的窗户都关了个严,倒空了水缸,将有关十一郎的东西都放在了杂物小间,碗具筷刀都用白色棉布盖上,被铺也卷起来放入箱中——这番张罗像是打算要出远门。
将该收拢好的东西打点好后,她独自一人坐在屋门口的椅上,一枝一枝地将血般艳红的细线般的箭放进一个黑色的箭囊。
“铮!”一声,她突然抬头看了看四周,迅速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正是厅中桌上的那枝长弓弓弦在作响!
宋令箭飞快拿起长弓,感觉弓身微微发热,还有些余震震得手发麻。
这是一柄古意泛旧的长弓,弓身因被长久的捏拿而光滑不利——此时它弓弦微发白光,轻轻颤抖,发出一股悲凄的弓鸣。
长弓平息很多年,何以突然悲鸣发颤?长弓悲鸣,不是好兆头。
宋令箭背好长弓与箭,往空无一人的屋前空地和林子外围巡查了一番,皆是平常状态。她锁好屋门,飞快往山下奔去。
越往山下,背上长弓鸣声越悲,震得她整个背都微微发麻。若是长弓能言,她必要询问何以如此。
牵引长弓悲鸣的力量来自东北方向,宋令箭一到村口马上向柳村跑去!
柳村本是子墟一个分村,但十几年前一场大水,子墟繁华不再,倒是柳村人口渐渐多了起来且独立出去,子墟反倒缩成一个村落,两者并列了。
宋令箭不喜热闹,故而很少外出子墟在柳村走动,偶尔会与燕飞过来取线,取线之处也是偏僻地方,而此时长弓悲鸣的源头竟也是取线地的附近,所以她极熟路地向那里走去!
她跑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雾气重重,视线模糊,进柳村时分明还是申时初,一到这里已是昏暗无比,这处长年起雾,阴冷潮湿,柳村的人很少踏足。
隐约只看到平原野地里两座孤冷的房子,相对而建,一座坐东朝西,一座坐北朝南,距离很远,似乎不相往来。
坐北朝南的屋子她来过,那是燕飞取线的地方。屋主与燕飞一直有着生意上的往人,是个深居简出的少妇,但此时她的门上竟挂着一条锁链。
坐东朝西的屋子也有住人,住的是个古怪的老太婆,长年都不开灯,或许是窗纱太过昏暗,所以即使开了灯都不见得光亮。
她放慢脚步,缓缓无声地经过那座坐东朝西的屋子,屋子里没有开灯,阴沉沉的似乎没有人居住。
她感受着长弓的悲鸣,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就是那个传说中吞人的雾坡!
但传说只是传说,宋令箭从来都只是当个笑话听听,每次燕飞挽着她的手畏惧地从边上经过的时候,她都觉得乡野村民的确愚昧无知。
传说从何而来?不知。
但她也不想探究什么,或许散播这个传说的人就是想保护这块地方,好不受好事之徒打扰,她又何必无事生非,况且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而现在长弓正是受雾坡中未知之物牵引,她第一次踏进了这块传说中的鬼魅之地。
一进雾坡,视线只留了一丈不到的范围,浓重如绸雾气像有灵性的鬼怪,感知到活人的气息,袅袅团团的向她伸张包笼开来——
“铮”的一声!长弓猛地颤了一下,敲得她的背生疼,但又像是在警示周围某些不可知的邪恶力量,不要靠近!雾气随着弓鸣突然猛地散开,都像恶鬼见了道符,避之不吉,宋令箭走一步,雾气就退一步。
她回头看了看,看到坐东朝西的那座屋子有了烛光,窗帘掀起,一张阴冷苍老的脸正狠厉又邪恶地盯着她看!
长弓停止颤抖!
她抹了抹额头上沾染的雾气结成的水渍,快步从雾中走了出来。
“不要命的烂娘子!”窗里的老女人沙哑地说了一句。
宋令箭狠狠瞪着她:“老女人,管好你的嘴,小心掉光你的牙。”
老女人横眉倒竖,可悲的是她的眉毛也几近全无,一脸的褶子狰狞无比:“不得好死的贱人!”
“脑子有病。”宋令箭本来从不屑于与这种怪人口头争执,但长弓异常使得她有点心神不安,与老女人吵碎几句能转移情绪。
“去死吧!你们这群畜生,统统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老女人用力关上窗户,歇斯底里地在里头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摔东西的声音劈里叭拉,估计在房中暴怒撒野。
宋令箭一阵得意,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雾坡,心事重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