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淡淡道:“看这楼挂牌的地方,原先设计显然没有这么大,这牌像是硬挤挤上去的,或许当时不强牌上的那圈镶玉,可能会勉强刚刚好——你们郑府财雄事大,处处精啄细雕,郑守业更是爱女切肤,怎么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出现设计与做工上的纰漏?”
熊妈辩解道:“之前的确个有牌匾,只是那只做得不合夫人心意,所以才——”
宋令箭不理会熊妈解释,与眼中带笑的海漂对视着,似乎两人在说家常话般:“‘吻玉阁’这三个字间的确出自郑守业之手,但三字隔微远,潦草带怒,我见过他的正字,走得是楷书之风,而‘吻玉阁’这三个字却随意抹鸦,略有敷衍之色,这庄园之中,能让你老爷带怒敷衍的,可能也只有一个人吧——”
“别说——”熊妈像是极怕听到宋令箭接下来的话,脸色苍白,疾声阻止。
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将两人带到了一个空旷闲置的房间,小声道,“夫人最忌讳听到这些事情,两位竟还旧事重提,挑得还是夫人心头的刺。”
“我随口问问而已。”宋令箭无所谓地抹抹房中布灰的窗台。
熊妈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才道:“宋姑娘眼尖心细,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也不知为什么,夫人对你还算得上特别客气——你猜得没错,当年小姐出生,老爷大喜,特间出了重金请人建了闺楼给小姐。由于老爷经常不在府中,对夫人心中有愧,所以特意将闺楼建成两层,二楼给小姐,一楼给夫人。闺楼从起土到落成装点,整整建了两年,建好后,老爷将早就请人筑好的牌匾挂了上去,但是当牌帘掀下来的那一刻,大夫人就彻底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场就打了夫人一个耳光。”
“当时的楼名,应该也郑夫人有关吧?”
熊妈点了点头:“当时我们这下人,都被那匾惊得说不出话来,老爷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些七彩玉石,听说叫琉璃珠,拼成了三个字:抱月栖——哦,我们现在这位夫人的闺名叫柳望月。”
宋令箭冷笑:“那也难怪了。”
“大夫人失控打了夫人一记,本来热闹高兴的气氛全没了,小姐本来乖乖的,突然大哭起来,老爷大发雷霆,差点就要打了大夫人。但后来事情还是压了下来,老爷重新自己给闺楼提了字,换成了‘吻玉阁’,叫当时的管家挂上去,大夫人吵嚷着说改后的牌匾不够珍贵,强要在外面加上翡翠。后来这楼就一直叫了这名字。”
“你们大夫人名里一定带个玉吧?”
“呃——”熊妈皱了眉,“说也奇怪,谁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换了这个楼名,大夫人的名字里面也没有带玉的啊。”
“你大夫人原名叫什么?”
“李峰眉。”
宋令箭皱了皱眉,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不过可能只是女人因妒生事,只要楼名中不带月,管他玉还是金的。
“现在府院你们夫人当家,为何不换回以前的楼名?”
“夫人当家后,什么都换了,只有我与这楼名没有换。小姐闺楼的一楼也一直空置着,夫人一次也没有进去住过。”
宋令箭与海漂以同样的眼光打量着熊妈。
熊妈不自在地拧了拧手,道:“夫人本来是个性格软弱的人,若不是小姐突然得了重病,也不会硬起性子与大夫人对抗——我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先前也是护短帮着大夫人做了很多不安心的事,我也知道大夫人当年的确有些过份,但我只是个小丫头,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夫人对当年换匾的事一直没有释怀,每次她遇见犹豫的事,要心软了,就会在这楼前站站,只要那么站站,她就会狠起心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于是慢慢的,那个软弱温柔的柳望月不见了,郑夫人的样子越来越突出,也越来越明显。
宋令箭冷笑:“怎么现在还会有令郑夫人心软的事么?”
“好多年没站过了,也似乎都放下了,直到前阵子小姐突然与她对抗,离家出走,一直到小姐回府后病重。那几夜她都一个人在那里站着,多冷都不回房休息。哎……就算平时对小姐再怎么样严厉,她始终是个母亲啊,她一直坚持这件婚事,只是不想让小姐以后过得辛苦而已……”
“黄老爷与黄少爷都来了,那么,婚期是不是重新要排了?”宋令箭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熊妈反应也挺快,对答如流:“老爷正与黄老爷在挑日子,还要看看小姐的病情。不过这几日黄老爷回村安排祭祖的事情,所以一直拖着还没有定。”
“哦,就这样吧。我们该走了。”宋令箭兀然结束了对话。
“银子还没拿呢,”熊妈又带着两人向前走,“本来不用两位跟着我来来回回,只是夫人对账务管得严,一定要领银子的人签收才行,我可不敢乱签——”
“行了,知道了。”宋令箭冷冷收了话,熊妈是个识趣人,知道她是个不多话的人,方才说了这么多话,一定是嫌烦了,便闭上了嘴快速给两人领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