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查得如何了?……怎么?也查不到?”
——“主子有命,不得再继查此事。属下……属下……”
——“为什么?!”
——“属下不知。这是主子的密信,请公子过目。”
雪白的纸中,淡而绝对的字一闪而过,并未表明原因。搁事,速回!
犀利的四个字,像刀一样尖锐,有着绝不可驳的权威。
——“抱歉,让叔将们为难了,几位先回去复命,我随后赶上。”
——“主子交代,一定要主子即日回去。”
——“此次我另有主意,叔将们只管回去,若是怪责,便来找我吧。”
三条黑影一动不动,在风中像是没有了呼吸。
——“请叔将们将此信带回,这里的事情结束,我自会回去。”
——“公子,这是夫人给您的信。”
温柔的信纸上,也只是廖廖几句:子若成,勿以念。
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这少少的六个字,承载了她多少的思念与担忧。他轻轻地将书信放进怀里,慢慢道:“本公子心意已决,叔将无须多言,接下来的事情我自会处置,不会置叔将们尴尬。”他慢慢走出了兰花纷飞的花原,三个黑影仍是一动不动。
——“公子竟违抗了信件的指令。”
——“他已经发现信件有异。他试探过我,但我等亦是奉命行事,又能如何。”
——“公子羽翼渐丰,已不再甘愿受主子掌控,更有意疏远我们三人,收罗奇人异士归自门下,看来他要有自己的天地了。”
——“十五不明白,公子向来极尊敬主子,为何……”
——“公子一身本事,又怎会长久束于家中管束?况且他自小便优于其他公子,长宠不败,身后又有夫人撑着,就算有驳背之行,主子也不会重治于他。”
——“——第四使可有何异常?授信这么多年,怎会有此异常?”
——“那便是庄里的事了。我们只受命在外,又有何资格干涉庄中事件。况且你我之上,还有十二人,又何时轮到我们疑虑。”
——“十三哥——”
——“有话便说。”
——“我自来时便由你带教,从来敬重没有二话,而今,兄长你血性消退,终日只知完成任伤,再不是我当年认识的兄长。”
——代号十三眼里闪过嘲讽又无奈的光,静静退后几步,消失在了风声中。
——十五满眼焦虑:“哀莫大于心死,就是十三哥如此吧。”
——十四长叹一声,浩翰夜色,星光如珠:“想我族当年,何其荣光。若是旧主仍在,我等也不用尴尬如此。只是,美丽无瑕,必是极致的脆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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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衍显得非常憔悴,像是经过一场生死大仗,眼圈发黑,眼中血丝纠结,唇色苍白。
不过此时他正面带微笑,喝下碗中热粥。
名叫黄大宝的傻大少瞪着圆眼睛一刻不离,小心翼翼问道:“上官哥,上官哥?快说快说嘛。”
“清甜不腻,稠而不粘,好喝。”
大宝手舞足蹈,一大早的他就张罗着要给院里的人煮东西,以报答收留之恩。这下厨艺受赞,更是心喜不已,拉着曹南袖子道:“我就说,我就说上官哥一定喜欢。这粥我做过两百三十一次拉,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喝。但是,爹爹却一次也没有喝过……”他突然垂下眉眼,失落喃道。
曹南推了把他的头道:“傻小子,好了,大人吃了你的粥了,好好让大人休息吧。”
“上官哥,我还会做龙眼蒸蛋、百合莲子汤、炭烧——”
“少罗嗦,跟我买菜去。”曹南简单挥了个手,拉着这聒躁的少年出去了,看来短短几日,两人感情倒挺要好。
“这少年是什么来历?公子收留在身边,会不会有麻烦?”陈冰看着远离的两人淡淡道。
上官衍笑道:“只是个孩子,不打紧。曹先生也应是确认无疑,才让请让他暂住在这里的——怎么?你似乎太草木皆兵了。”他看到陈冰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目光。
陈冰道:“公子即不会长留此地,似乎不应牵扯太多关系,所谓的情深难离,理智易蒙,这些,公子应比属下更为明白。”
上官衍看着清粥,面色由静转悲:“你可曾听过一种鸟?此鸟无脚,为寻得最高枝头,终生飞行,直到寻到那一枝,高歌一曲,将自己钉死在上面。我觉得我也是那只没有脚的鸟,却不知道自己此生寻找的是什么。”
“公子寻找得是更高的公正与清明,这是公子自己说的,陈冰当时被公子此言所动,立志要舍弃一切追随公子,难道公子忘了么?”
“现在我自己也不明白了,这更高的公正与清明若是只由我一人去寻找,能否一叶清尘?我若身死,天下又安得太平?然我投身此义,竟要避开这人间至情至善,那到最后,我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陈冰眼流悲光,看着清粥道:“公子始终还是有情人。”
“身投此道,可有道,可有义,却不能有情。”上官衍放下粥淡淡道。
“人一旦有过多的感情,便会迷乱心志,便公正客观不了。”
上官衍转头看着陈冰,陈冰却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里的事情,你们先都别插手。趁现在他们还没有觉得你们可疑,就让出道来,我总觉得,这一整件事情,不只只是乡下村里的一件杀人案,还会牵动我们要查的事情。”
陈冰欲言又止。
“庄里可有来信了?”
“一切正常。”
“是么?”上官衍盯着陈冰。
陈冰思忖道:“虽然信件一切正常,但属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什么地方?”
“信上的语气,还有信纸的颜色。至于软硬干湿,属下一直也只是在旁看见,没有亲手碰过,不敢多加评论。属下觉得……”
“说。”上官衍直起身子,一脸严肃。
“属下甚至怀疑,那些信件,已不是由庄中发出……”
“怎么可能?信件由四使传递,火漆水淬,若不是庄中发出,又如何到我手中仍旧完整无损?”
陈冰勉强一笑:“公子所言甚是,或许,是属下想多了。”
上官衍双眉紧皱,显然陈冰这勉强至极的笑容包含太多安慰的意味,令他心中更加担扰。
“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叫项舟进来。”
陈冰很快退下,不过一会儿项舟便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