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后,那个军陵里面突然多了一口棺材,正是宗长年命后人押送的。就如前主一样,腕扣死死扣在他的手上怎样都除不下来,又在等待新主的出现。”
“后来又是谁取了”
“十来岁的孩子。”
“怎么除去的?”
“就那么一拿,腕扣自己就松掉了,孩子贪玩,试扣在了自己腕上,之后这腕扣便像认定了新主,一直扣在这孩子左腕上,陪同到死。”
“莫非这孩子,也是什么将军大侠?”若不是身在地牢,两人秉着烛火谈传奇,还真有些秉烛夜谈的样子。
“正是。这孩子正是随着先皇开辟江山的开国功臣,孟伯一,仁德之人,激流勇退,实属难得。不过似乎仁德,从来都与朝政无关。德与权,总是要取舍一个。”
燕错对仁德之言并不感兴趣,只是较了真的问:“后来传到谁手了?”
“孟伯一死前对腕扣之言已有所感,嘱托后人,不管是否孟家之人,只要谁能取下腕扣,扣于腕上解除不下,必要好生戴之,莫纵使其骄,莫宠使其败,莫欺使其隘。他死后很多年,许多人都尝试着将腕扣取下,却一直没有动静。”
“那这扣子,是怎么自己跑出来的?”
“自然不是自己跑出来的。后来是孟伯一的后人,带着几个少年于陵地嬉戏,几个玩笑相互试取,结果其中一个少年不费吹灰之力地取下了腕扣。”
“又找到新主了?”燕错挑了挑眉。
”不过这少年的确聪明,因为几人都是相同心性的人,自己无端取下腕扣,似乎召示他未来的仁德之路。为了不破坏少年情谊,他便玩笑说,这腕扣能取并不一能能扣,扣得住此腕的人,才是真正德尚之人。他们几人谁都有可能戴上,也谁都有可能戴不上。既然腕扣已除,现下四海升平,善战之人之会使得国君欺邻,民不聊生,那何不留在几人之间,相互监管,等到国之□□,需正气之人之时再取出腕扣,寻找能破千军万马之人,以稳国根。”
“取扣之人,莫非不能戴上?”
“取扣之人,就是佩扣之人。那少年虽然找了托词没有扣上,却还是种下了妒才之种。”
“后来呢?这腕扣一直没再扣上过?”
“后来,这腕扣轮流参几人手中保管,也许是真的没有人扣上过,也许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扣上,便再也没有了消息。而那少年虽没戴上腕扣,却仍旧英雄大德。不过……”
“不过什么?”
曹南苦笑:“你知道为什么叫他扼腕之扣么?”
“不是扼在腕上的腕扣么?”
“扼腕,自然还有另一层意思,扼腕长叹,英雄扼腕,总是有所遗憾。许是这腕扣跟随几主征杀屠敌,沾染了太多血厉之气,才总是有了些使命的束缚。”
“什么束缚?”
“烽火之约,沙场之定。若弃之不用,定会受血厉之气的怨恨——当然了,这只是旁人的推敲而已。”
“那不征战沙场的话又会如何?”
“也不是说会受诅咒,但是总归光彩隐淡。宗长年虽然负扣一生,最后却隐在了山水之间,后代并不出彩,因有着宗长年的光环,最后好像归隐了朝籍,但并不是要职,只是附职助衔;而那个少年,当初种下的妒才之种,最后也是割权削籍,再也没了音讯。”
燕错着迷地看着手上的腕扣,任何少年都痴迷于这些英雄的传说,此刻这十六岁的少年脸上,才展现出少年该有的稚朴与纯真。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贫贱的一生,也会与这些传奇搭上边,难怪孟无与小玉在看到他扣上腕扣除不下后,会有那样惊讶迷茫的表情,连宋令箭也会隐晦地夸赞孟无所赠绝非凡品——没错,他只是个乡野小子,心中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现在他仇怨得报,已对生再无可恋。
曹南看着燕错傻愣愣的样子突然一阵恍然,痛心道:“这种大德之物,放在你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燕错瞬间恢复了平常的那股神态,冷冷地转过身:“随便你怎么想。这东西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看这腕扣也不怎么样。我要休息了,你请便。”
“你倒是真能枉自菲薄。不过很多命格早已注定,成大事者,必有其根骨命数。”
“根骨命数?!哼。”燕错给了这样一个回应。
曹南气得不轻,吹着胡子不说话。
气了半天,他突然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怔怔地透过牢窗看冷白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要见你们大人。”燕错突然道。
“干什么?”
“我有话说。”燕错冷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