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渐渐西沉,东方则缓缓泛白。杜月一行人或走或停,向着东北方走了整整一晚。幸亏他们顾忌行踪的隐蔽,不敢纵马驰骋,否则踏雪跟踪起来就十分困难了。不过他们这一路却是寡言少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泄露出来。有数次踏雪都想出手擒下杜月,逼问尹龙江一的下落。但每次都强自忍下这个念头,还是决定看看他们此行有什么目的。
前行之中,渐渐听到潺潺水声。踏雪借着熹微晨光,看见眼下已经来到了一个偌大的湖边,杜月一行则向着湖边一座小山走去。踏雪心道:“按着距离来算,这应当是于桥湖,却不知这山上是不是又有他们的据点。”不过这一路丛林茂盛,加上水声遮掩,踏雪行踪更难被发现,于是就跟的更紧了些。
果不其然,众人不一会就行至半山腰,如同那孤峰一般,此山之上也有个类似的山洞。若不是这山洞生于巨岩之中,浑然天成,还真以为东瀛势力无孔不入,连每一座山上都能挖出一座洞来。
走了整整一夜,那杜月似是十分疲倦。走到山洞门口,吩咐两个武士守卫,自己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带人走了进去。
进入洞中,七拐八拐,进入到山腹之内,豁然开朗。这巨大山腹之中竟有如此广阔的天地。不过眼下却被杜月率人改成了一座临时的山牢,四周火把照的洞内通明,数人把守,那牢房则是由木桩铁条混搭而成。虽说并不坚固,但看那些被囚禁之人,却不是妇人便是幼小,自然无力挣脱束缚。
那些把守之人见杜月到来,纷纷上前行礼,敢情这些人竟是汉人,但个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显然被杜月拉拢之前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杜月问道:“尹龙大人吩咐我来察看这里的情况。李胖子,有没有人来捣乱?”
那被杜月戏称为“李胖子”的人,原是这附近玉田县中声名狼藉的恶霸李豪中,手下小弟十数,平日里强收租费,欺男霸女,无人来管。然而终于无法无天,冒犯到官家头上,被玉田县令方之栋带兵赶出玉田县,不得再返。在县城周遭游荡之际被杜月拉拢,一听说要对付方之栋,满口答应,在这山洞之中为杜月看守从县城中掳来的官家家眷,以为要挟。眼下他虽是恶棍一条,却对杜月十分恭敬,上前弯腰道:“有咱兄弟看着,啥事也没有。只怕那些狗官见自己老婆被抢,正乐的自己出去偷腥呢,这下可没人管啦!”众人听罢,都哈哈笑了起来。
杜月点头道:“没有就好。去把那县太爷的老婆带过来,我有话要问她。”那人点头去了,不一会,带着一位柔弱不堪,怀抱襁褓婴儿的妇人前来。
那妇人显然十分害怕,浑身抖个不停,脸色煞白,方见到杜月,急忙扑通一声跪倒说道:“这位姑娘,你行行好,这里没有多少吃的,我的孩子就快饿死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说罢,急的满面泪水,泣不成声。
杜月却毫无反应,摇头道:“是你那县官儿丈夫忒无情了,却不是我们心狠。不然,你们这一群俏妇关在这里,我这一班大老粗手下成天看着都流口水,可动过你们一根汗毛?”众守卫听她此言,都会意得笑了起来,笑声颇为淫邪。那妇人听的此言,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痛哭。
杜月继续说道:“你都关在这里大半个月了,你那口子只要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不就马上放了你回去了么?可惜呀,说不定他眼下正在什么地方风流快活,却哪会记得你们母子的死活啊。”见那妇人哭的更凶了,笑道:“这样吧,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来写一封信,就和上次一样的内容,我们再给他最后七天的期限。若是还不答应,那就只好把你的孩子扔到湖里,然后把你送给这班兄弟们快活快活了。”周围守卫听了,都是抚掌叫好。
那妇人一听要危及孩子,吓得诺诺连声,急忙到:“我写!我写!”说罢接过纸笔,握笔的手却抖个不停,甩了一纸的墨。
待到这妇人终于艰难地停了笔,杜月一看,笑道:“很好,很好。其实你说我们又何尝要害你们呢?接受我们的条件对你那县官儿丈夫可没什么坏处,他连这等八面玲珑之道都不懂,枉为官啊枉为官。”那妇人哪敢接话,只是苦苦相求放过孩子。
杜月话锋一转,笑道:“哟,这翠玉扳指可真是漂亮,只怕值不少银子吧?”那妇人一听,以为杜月乃是开口索要,急忙说道:“若……若是小姐喜欢……那送给你便是……”杜月打断她道:“你那口子送你的定情信物,我要来作甚?说不定他又老又丑,我才不想被他惦记上。”妇人茫然道:“那……”不知杜月提起这个究竟是为何,杜月笑道:“你那官人太不识好歹,这次不严厉一点,只怕他还是不买账,我可不忍心看你们母子俩继续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哟。”
那妇人听闻“严厉”二字,吓得紧紧把孩子抱住,杜月见状笑道:“放心,你的宝宝我不会为难的。不过既然要让你那官人揪心揪心,只好苦了你了。我要把这封信,连同你戴着扳指的这根手指,一起送给你的恩爱丈夫。”
那妇人听闻,惊得连求饶都忘了,只是瘫坐在地上,再没了半点生气一般。杜月见到她如此,仿佛十分满意,向背后的手下吩咐道:“王五,拿把刀来。”
然而自己背后却没有回应,李豪中怒道:“慢慢吞吞的干什么!这小子……咦?!”听闻李豪中惊叫一声,众人纷纷向后望去,但见那王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杜月抢上前去一试,竟然已经断气了。
众守卫大吃一惊,不知何以至此。杜月看了看王五面色,说道:“这是东瀛的毒镖。难道门口的守卫被干掉了?!”立刻吩咐道:“李胖子!立刻带几个人去洞口看看!”那李豪中应了一声,众贼窝在这牢里早已沉闷无比,眼下有机会活动筋骨,都是精神一振,挥舞着刀冲了出去。
杜月心想:“门口的守卫都是自己挑选的好手,怎的会两个人同时毫无声息的被干掉?”心中一动:“对东瀛如此仇视又如此执着的,只能是他!”想罢心头一惊,急忙问身旁一人道:“这山洞还有其他出口吗?”那人见杜月神色有些慌张,不知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降临,急忙道:“回小姐,这山洞就一个出口,周围全是山岩,想再开一个通道也办不到啊。”
杜月气急,猛一跺脚,恨道:“这个小贼!”扭头吩咐那人:“无论如何要看好这帮家眷!”那人急忙道:“是!”杜月心想:“若真的是他,在这里放十个人也没用。”但也不多说,转身向洞口跑去。
虽说杜月心中早已有数,但出了洞口,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心头一凉:李豪中等一干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断肢残臂满地都是,空气中浓厚的血腥气令人作呕。杜月强忍住腹内翻滚,四处巡查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心中已然非常敞亮:“这小贼只怕已经偷偷溜进了洞去,洞里那人也已经无幸。”想到自己仿佛已经是瓮中之鳖一般,回去乃是送死,但走又走不脱,只得又重新返回洞中。
果不其然,留下的那人早已断气,杜月扫了一眼,便看到平日里守卫所用的木桌旁,慵懒的坐着一个黑袍少年,正是踏雪。见杜月进来,缓缓开口道:“你又输了。”
杜月死死地盯着他,又望了望牢房之中的人,显然他们虽不知踏雪的身份,但眼下为求逃生,只要见是杜月的敌人,而且本事如此之高,便不顾许多,“求求你救救我”之类的哀求充斥在山洞之中。
半晌过后,杜月才开口:“原来你是出卖了那对小鸳鸯,才找到我的行踪的?”踏雪点点头:“不错。”杜月一摊手:“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们中原人不是讲义气的么?你连义气都不要了,不怕被你们自己人戳脊梁骨?”
踏雪淡淡说道:“那不关我的事,况且为了找到你,我也顾不了这么许多。”杜月笑道:“原来我的魅力这么大呀,迷得你天南海北的找我呢。”踏雪听闻,眉头一皱,四周空气瞬间冷了几分,杜月一见,当即识趣地闭嘴。
踏雪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他在哪里?”杜月一挑眉:“他?你说的是哪个他呀?”踏雪似乎此时耐心非常好,反问道:“你说呢?”
杜月佯装可惜,假意叹口气道:“这话你在路上早问我就好了。其实尹龙大人昨晚就在那个小村子里。”踏雪听罢,浑身剧震,怒喝一声:“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