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你怎么将怎么变成这样了?”自从遇见这人,眼泪似乎从未停止过,而今,而今,竟叫我这般肝肠寸断哀毁骨立。
他眨了眨眼,冰冷的泪珠滴了下来,浸满了我的双手。
我泣不成声再无法言语,只能抱着这人痛哭。
心里有太多疑问,我只想问清楚,师兄到底为何。
我脱下身上的外袍将他小心的裹住,擦干了泪痕将他打横抱起冲了出去。
行人纷纷伫足,我无暇理会旁人的想法。
他面色惨然的霍然起身,石桌上的棋盘翻落,棋子洒了满地。
鎏儿也站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看向我。
我一把揭开怀里人遮掩的披风,手里握着浸透满鲜血的木簪。颤声问道:“师兄,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回答我,回答我!”
他发白的脸变了又变,神情枯槁,哀大莫于心死般的喃喃道:“他居然还没死,还没死……”
我痛心的闭上眼,对他,始终是爱不得恨不能,这一生终是我欠他太多。
他一把抓住我的臂膀,激动的说道:“师妹,我不能失去你的,你知道我的真心的?所以,所以只要赢了他,我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了,你喜欢他漂亮的脸,我也可心的,师妹,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的……”
一把甩开他的手,痛心疾首的说道:“师兄,你根本从来都不了解我,我喜欢他和他的脸无关,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难过很失望?”
他的脸色瞬间灰白如丧考妣。
两日后,我带着玄净玉出了京都,此时他已然是日薄西山瘗玉埋香。我能所做的就是陪他度过最后的时日。
鎏儿安静的坐在对面,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痛苦和伤害总能叫人学会成长,他只是静静呆在我身边。
听说北方有一座天山,天山四季如春景色怡美,此次正是朝天山而去。
两日的路程后,终于到了天山脚下。
鎏儿想要跟随上去,却被我拒绝了。
告别了他,便抱着沉睡的玄净玉上的天山山顶。
山颠有一寺庙,却只有一个僧人。
曾经明柱素洁瑰丽壮观的庙宇,如今只剩残桓断壁斑驳夕影。
僧人将后院陈旧的厢房留给了我,我道谢着扔下一绽香火钱,他却没有收下,只是念了声佛号便出了门去。
我将玄净玉放置在床上,他轻轻的吐出口气,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死亡的边缘。
见山上风大,又寻僧人多要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天色黑下。
我却没有点灯。
我知他不想让我看见如今的模样。
我和衣在他身边躺下,他身子微微轻颤着。孱弱得如同风中落叶。
我翻了个身,轻轻拥住他的腰身,每一寸,尽是断骨。
今夜的月色很美。
透过破烂的窗中投射了进来。
我看见他黑色的眼珠明亮璀璨,眼盛放着我的倒影,每一分,都是深情的承载。
我捧住他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
他的泪,滑进了我的口中,满是苦涩。
一点一点的吻着这人的眉眼,和满脸的伤痂,每一处,都让我心尖发颤。每一个吻,都满含爱恋。
他的呼吸渐渐淡了,越来越薄弱。
在第七日,他终究还是在我怀里永远的闭了眼睛。
青山,孤冢。
未想过前世脑中的画面,现已成真。
我将他埋在了天山的后山上,这里山高视野广,想必他也喜欢。
坟头上种上了他喜爱的曼陀罗。
白云苍狗斗转星移,不知过了几载。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雪下得极大,整个山头只剩白色。
坟头上的黑色花朵盛开着,每一朵,都纯黑无暇,像极了那人的眼睛。
他们开得越发的美丽,越来越悲伤。
夹杂着雪片的风刮得没日没夜,也吹散了这美丽植物的花香。
我掬起一缕长发,曾几何时,你也变成了雪色。
远远的,有四个红色的人影行了过来。
我缓缓回头,眼里藏着喜色。
“娘——”
四人一同跪在我的身后,齐声喊着。
我未言语,只是看着他们。
鎏儿终于肯叫我娘了,我心里一阵欢喜,此后再无所求了。
鎏儿牵着一个女子的手,朝我笑道:“这是您的媳妇。”又回头朝羞涩含笑的女子道:“雅菲,快叫娘亲。”
颊边生着两个梨涡的少女甜甜一笑,叫了声娘亲,又朝我磕了三个响头。
两人又在他父亲的坟上重重磕头,鎏儿一句话未说,只是双目含泪。
我轻笑着点头,并未开口。
一旁的芙儿撞了撞身边剑眉星目的少年,道:“娘,这是您的女婿。绪飞,快叫娘!”
少年的模样有些傻气,眼神却很纯净。他红着脸喊了声娘。
“娘,今日是我们兄妹大婚之日,我和芙儿妹妹希望接您回家,您在这都这么多年了,该回去享享清福了。”鎏儿亲昵的挽着我的胳膊,现在的他少了些轻狂多了些稳重,我心里也多了些欣慰。
“孩子,你们回去吧,这天寒路遥的,就不要再来了,娘只想陪着你爹爹,你们回去罢。”我盘坐着紧闭双目,孩子,好好活着,娘能做的只有在心里祝福你们了,我心在此处,再不愿离开半步。
耳中响起两个孩子带着哭音的请求,见我终是未有理会,带着满腔的失望三步一回头的朝山下行去,直到远远变成一个黑点,我才回头看去,心里是浓浓的不舍。
我伸手拂去面上的雪花,看着雪山中的孤坟。笑道:“你看,孩子们都成家了。我心里的牵挂也算了了,我终于可以寻你而去了。”
只闻山风呼啸,犹若厉鬼嘶吼。
我抽出怀里的匕首,一边将木簪斜斜的插在发上。
一道冷光闪过,血花飞溅,染满了黑色的花朵。
斐若秋屏,情落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