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心头暗叫不好,怕是白玉翎带人前来的。
说话间,一群官兵已然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朱尚书和白玉翎,芙儿一见我,立马跑了上来,刷的一声抽出剑指向玄净玉,喝道:“贼人!快放了我娘亲,不然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芙儿不要——”我大吼一声,一把夺过她刺出的剑刃。
她吓呆了,忙扑了过来,“娘啊,你怎么护着这贼人啊,看看你都受伤了。”她哽咽着取出手帕包扎着淌血防的手掌。
白玉翎附耳在朱尚书面前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了,哼了一声便吆喝着官兵出去了。
师兄走了上前,手里握着十几年未曾碰过的宝剑。永远温润如玉的脸变得冷厉阴沉。“魔头!你实在欺我太甚,当年害死师父,欺骗小师妹,而今又夺人之妻。这几十年的恩怨,你我今日便做个了结!”
玄净玉一把将鎏儿推到身后,冷哼道:“本座也正有此意,省得你再对秋儿纠缠不休。”
我看着二人就要兵戎相见,忙起身阻止道:“不准!我不准你们打架!”
无论是哪个人受伤,都不是我愿意见到的。
我上前一把抓住了鎏儿的手,他瞪着我想要挣开,我却握得死紧。我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对白玉翎说道:“师兄,对不起,这是我今生的宿命,我要留下来,弥补对这孩子的亏欠……”
师兄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师妹,你既已知晓这魔头的真正身份,为何……”他没在说下去,却依然让我变了脸色。
是,爱上不该爱的人,的确是很痛苦的事。
但这一世,所有痛苦都走过来了。我只想要幸福。
“原来师兄早已知道了,也好,也好,……”让你看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是不是不要我和爹了,你为什么牵着那小子的手,娘,你回答我啊!”芙儿慌乱的看着几人,又抓着我一双爱笑的杏眼,如今只剩无边的恐惧。
我心头难受至极,却还是想告诉她事实。
也是自己真的自私,我同样也爱芙儿,但对于鎏儿,则多了一分愧疚,我能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把欠的,都弥补回来。
“芙儿,他是你的哥哥,也是娘亲的孩子。”迟早要面对的,索性一起倒出来吧,他们也长大了,能辩事非了。
“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她拔高了声音叫道,又看向父亲。“爹,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难道娘他真是娘的儿子?可为什么呀?”
师兄失望的看着我,阴沉的脸上竟有些狰狞之色,他愤然一掌击在红木桌上,怒道:“师妹,我以前只知道一味退让,以为就是让你幸福,现在看来完全错了,我以为你在知道一切之后就会有正确的选择,没想到你宁冒天下人耻笑,也要和他在一起,这一次,我却不会再轻易退出了!”
“魔头,你若有胆,明日午时便依约前去无情崖,输掉的人要永远离开师妹,并且永不相见!”
“我定会如期负约,届时,你可不要怯才是。”
“哼,芙儿,我们走!”他深深的看了我最后一眼,便拉着芙儿离开了去。
人刚一走光,鎏儿便甩开我的手,伤心的跑了出去。
我虽担心,却没有追上去。他生得聪明,有些事会想通的,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怕就是我了。
“你真要和师兄比武?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玄净玉一手搂住我腰间,一手抚着唇角,笑道:“自然要去,只有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他才会彻底死心!”
“我欠他的太多了!”
“你已经还清了,还送她一个宝贝女儿,他赚到了。”
……
……
比武的结果,果真如我所料,自那后,再没见过师兄,自有他送来的一封书信,称他如今已辞官回到了乡下,说会好好照顾芙儿。我心里欣慰了许多,就怕芙儿会恨我这无良的娘亲,而今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鎏儿的态度最近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肯叫我娘,但也不再给我冷脸了,今日还是他提议着要和我出去逛街,我自然应允。他父亲近日忙着教中事物,倒也少了时间理会我二人。
“诺,这支珠花给你!”他忽地抓住我的手,放了进去。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没买成的那支珠花,他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吗,我心头暗喜着,这是不是代表关系近了一大步了。
闹市里突兀的响起尖叫声,“鬼啊——”接着便是乱棍落下的声音,行人侮骂的声音。
我心头好奇,拨开前头挡路的围观人群,看到那匍匐在地缓缓爬行的人,也是被惊的心里发悚。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像是被人生生从脸上扒下了面皮一般,五官早已血肉模糊只剩一双绝望痛苦,而空洞的双眼。
那人看见我死寂的眼突然有了光辉,他想要努力往前挪动却举步艰难。我同情的上前蹲下身探了下他的脉博,心里更是震惊。这人的全身经脉被震碎,四肢骨骼皆已被人粉碎,连舌根也被人拔了去。这人想必活不过半月。
我心里有些恻然,世上竟有如此恶毒残忍之人,实乃匪夷所思,杀人只须一刀,而这人却要受尽地狱般的痛苦煎熬,慢慢死去。
“我们快离开吧,这人看着好可怕!”鎏儿拉着我的衣袖,脸上有些惊惧之色。
地上的人一双眼紧紧盯着我,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鎏儿神色有些不耐了。“你要是不陪我,那我自个去了!”
我叹了声气,只得跟了上去。想要这孩子叫我一声娘可真不容易啊。
再回到斐府时玄净玉已回来,我匆匆去了书房,见他正在翻阅着书卷,这么看着,心里总产生一种违和感。他见是我,笑着迎了上来,随手将身上的披风披在我肩上,语气责怪的说道:“这天气凉得很,这怎么不多穿些。”
我将披肩收紧了些,随口问道:“上次你送我的发簪不知道掉在何处了,你可有看见?”那是我最喜欢的木簪子,最近才想起似乎很久都没在梳妆柜里有看到。
“一支簪子而已,你若喜欢,我下次再买来送你。”他笑了声,又仔细看着帐薄。
我研磨的手微微一顿,他总共也就送过我一只木簪,还是我看着他亲手做的,他自个倒不记得了。
最近雨水量多整日都浸淫在暴雨之中,我拿着油灯进了鎏儿的卧房中,这孩子一睡下便是雷也打不醒,一一将门窗关上,又将被子拉好。少年的沉静的睡颜上,有些轻愁,嘴里喃喃呓语着什么。我爱怜的看了半晌,一转头却见窗外一抹黑影飞快闪过。我追了出去,只看见一抹红色在拐角处消失。
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暗尽头,那人自从同师兄比武回来后,人就有些怪异,就不出哪里不对,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盘亘在心上。回到房中时却见他似无所觉的在烛火下看书,我无声的走了上去,坐在桌案上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卷扯掉,他愕然的抬头,见是我,笑道:“你来了。”
我猛地一个翻身下去,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将他推倒在地。坏坏的笑着骑坐在他下身。
“秋儿,你——”他似乎有些惊慌,想要挣扎着坐起却被我两手压了下去。
“我的教主大人,今晚我们玩些刺激的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暗施内力,双手一抓,他身上的衣袍倾刻粉碎,他双颊爆红,想要推开我又不舍用力怕伤到我。
我恶质的咬住他胸前的红梅,轻啃****。
他嘴里发出难奈的轻哼声,面上有些难为情。哑着声音道:“秋儿……不要……不要在这,大门还开着,会有人闯进来的……”我挑/逗的动作终于停下。从他身上站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低声道:“你继续看书吧,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走走。”
他通红着脸坐了起来,忙抓住一旁屏风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裹住赤/裸的身躯。
我默然的看着他的行为,无声的走了出去。
心里很乱,很恐慌,心里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虽然不可能,却叫我不得不怀疑。
他不记得送我的木簪。
我故意主动热情的求/欢,他却躲避。
玄净玉一生狂妄自大,堪称变态中的极品,他一向我行我素,又岂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否则就不会明知……明知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之下还来接近纠缠与我。
有些事,我真需要了解一番才行。
雨小了些,我踌躇了许久,还是取了把油纸伞走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甚是冷清,偶尔才见有人匆匆走过。
空气是泥土的气息,干净清爽。
我的脚步突的止住。
失神的望着前方匍匐爬行的人,浑身的污泥染上本就破旧的衣衫,他每动一下,都会咬牙忍着身体的疼痛,却没有打算放弃。路过的行人,有的丢了一两个铜板下去,他没有去捡,眼里也没有一般叫化看见钱的欣喜,反而是一种耻辱的痛苦之色。
我不禁有些唏嘘,这人一定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就算如此狼狈,如此落魄也不愿伸手向人祈求帮助,而这样骄傲的人变成这般模样,想必心中的痛苦也是非常人能比。
人潮突然多了起来。
地上的人突然抬头,看见我时眼里分明一震,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喊不出,只有几道悲切的呜呜声。
我蹲了下去,他却垂下了头不敢看我。
“你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里带有怜悯之色,因为这人不需要。
他抬头望着我,眼里涌出许多难言的情绪,终是闭了嘴,转头往回爬去。
我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人是想告诉我什么,却为何看见我又想避开。思量了一番,决定悄悄跟随过去。我飞身上了道边的房顶,向下望去,他果然又回头看去,没有看见我的人影,眼里有些失望,还有一些庆幸。
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看他如蜗牛一般的向前移动着,不时会冒出两个混混败类的人走上去奚落一番或是踢上两脚,我见到他眼里的隐忍和无可奈何的怒意时,眼里有些温润,这样骄傲的人,宁可受人凌辱也要苟且偷生的活着,一定有想见的人或未竟的事,否则依他的骄傲定不许他活在人世,怕是早就寻了短见了。
直到天色暗下,他终于爬到了一家无人的破旧小屋中。
屋里躺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见他皆咧着大黄板牙围了上去。我揭开瓦片仔细的看着屋里的几人。
“哎哟!这个废人又来了,要我是你早一头撞死在墙上了,兄弟们说是不是啊!”尖嘴猴腮的小乞丐嘴里刁着根稻草,说完面露鄙夷的大笑起来。
众乞丐闻言皆轰堂大笑,紧接着便是拳打脚踢送了上去。“哈哈……这小子还真是废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兄弟们给我狠狠拜揍他!”
被打的人眼补冰冷的看着众乞丐,就像在看一只苍蝇般带着轻蔑,却惹怒了众人,拌着污声秽语,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我看得心头暴怒,果然真是软弱无能的人越喜欢欺凌弱小,正考虑着要不要下去好好教训那几个臭乞丐,却听见其一人喊道:“大家看,那是什么?”
一人捡起地下之物,细细一看,啐了一声,骂道:“呸,我还以为什么值钱的东西呢,一支木簪子!”说罢手一手一挥扔进了角落中。
我心中大惊,只瞥过一眼便看清是我丢失的那支,脑里闪电般的划过什么,又见那人眼里的慌乱和愤怒之色,转头又朝那木簪落地处爬去。
我轰然踩破房顶跳了下去,手中雨伞作剑挥舞,打得众人落荒而逃。
那人看见我,眼神变了又变。
我找到了那支木簪,心静复杂至极的抚摸着,又看向正怔怔看着我的人,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
我一把捧起他满是坑坑洼洼如月球表面的脸,他黑黑的眼左右闪避着,就是不敢直视我。
我看着他,早已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