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北风凛冽,卷起了马路牙子上的落叶,随风而舞,两辆黑色轿车在卷起的落叶中穿行,只是后面还有一辆车,一辆紧追不舍的红色小车。
此情此景,似若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个寒冷的夜晚,她也是这样开着车一路追寻,只是那次的结果让人疼彻心扉,不知这次又会重演吗?
“我们被跟上了。”驾驶位置的萧无涯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又看向后座上的聂云,试着问:“要甩开吗?”
后座上,聂云和母亲欧阳依依坐在一起,欧阳依依回头从后窗玻璃看了一眼那紧追不舍的红色小车,她知道那辆车是谁的,不由心中一叹,回过头来看向闭着眼的聂云,发现聂云的手紧紧的拽着,可以看出此时的聂云心中不平静,对此,欧阳依依伸手握住了聂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她的性格,你应该了解,这一年的时间里,前半年我是看着她们等过来的,后半年虽联系少了,但她们一有空都会去福利院做义工,和妈聊天,也不时问关于你的事,可以说虽然明着说要忘记你,但骨子里依旧有你的存在,因为你已入了她们的髓……现在她既已发现了你,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你走?即使现在甩开了她,可能甩一辈子吗?所以妈觉得你有必要和她说清楚,哪怕是一个安慰也好,因为若不这样,若你不恢复就不见,时间一长,就怕那种入骨的思念到达崩溃的边缘,我想那时候就不是你想看到的了。当然,具体要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吧,因为这是你的感情,外人不好插手,妈也一样插不了手,只能在旁边为你看清迷途。”
闭着眼的聂云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旁边母亲的话,他就这样沉默着,闭着眼紧缩着眉头。
后面那辆车也更是无声的在追逐……
“妈,我想躺会儿……”
聂云开口了,只是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泪也从他的眼眶里滑落。
欧阳依依知道,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包袱,那个包袱压得他好累,她没有说话,轻轻地将右手边的聂云小心翼翼放倒,放到了自己穿着白色女士西裤的腿上,给怜儿当做枕头,看着怜儿侧躺在自己腿上,欧阳依依用手轻轻的拭去怜儿脸上的泪,她轻轻的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聂云的手拽紧了一分,他把头埋进母亲的腿里,静静地,默默地耸抖着双肩,无声的哭泣……
聂云哭,这是他一生中最无法言语的哭。
一年的时间,他宁愿在深山老林里度过残生,也不愿回来,不是他不想回来,甚至他做梦都想回来,可是他的身体,他的自尊心不让他回来,一个武功尽废,筋脉尽断的废人,回去做什么?他不怕回来让人嘲笑曾经的王者怎么变成了废物,他怕的是最爱的人,最亲近的人看见自己最弱的一面,为自己担心,为自己难过,他不想用残躯去拖累她们,与其每天看着她们事事依从自己而日渐憔悴,还不如就这样让她们带着幻想活出精彩自我。
如今因为儿子回来了,回来不去见她们,甚至不提她们,就是在逃避被她们认出的时候所面临的抉择,那个抉择就是,一是自私心作祟回归,二是一个人承受彻底避而不见。
现在莫名其妙被苏雪认出,聂云就迎来了早已料到的艰难抉择,面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她,他矛盾重重,想着至深至爱的人就在后面,可自己却不能停车将她拥入怀里,反而冷漠无视,他心疼了,心疼自己的命运为何会这般苦?大风大浪,生生死死,自己都挺过来了,可为何连这一点幸福的脚步都迈不出去?他不甘,可是又不得不让这种不甘继续下去,因为若不愿意这样,就自私,就回归,可是回归,就得面临那百分五十的绝望,那绝望将伴随一生……
为何会是这样?
究竟天藏了什么埋伏?要我们相爱却又不给幸福,如果爱要粉身碎骨,何不全部由我背负。
天让我这样的苦一再重复,没有退路,没有结束,没有勇气逃开这条路,这条路我那么在乎,那么辛苦,她们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她们的需求,就是我的追求,我拼命追逐她们的脚步,难道注定面对这残忍的命运摆布?
太多太多的不甘让他无可奈何,只能化作无声无息且又无法言语疼,潸然泪下……
欧阳依依虽然没有看见怜儿泪流满面的容颜,但她感受到了,她的腿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润,那是怜儿的泪浸透了她腿上的白色西裤……一个男人如此的哭,是该有多大的包袱,是该有多累,欧阳依依此时此刻心中一阵酸涩。
吱!车达到了终点,停在了祥云福利院门口。
哐当,门卫将大铁门打开,两辆黑色轿车驶了进去。只是在门外要关门的时候,又见到了一辆红色小车,门卫认识那辆车是谁的,于是也将那辆车放了进来。
载着聂云,欧阳依依,萧无涯,冷三箭四人的两辆黑色小车停在了福利院教学大楼门前,萧无崖和冷三箭率先下车,和欧阳依依一起小心翼翼将车里的聂云抬了下来,只是刚刚把聂云抬下来,后面就传来了“嗙”的一声,关车门声。
萧无涯和冷三箭回头看去,发现正是身穿白色卫衣卫裤的苏雪,只是此时的苏雪是拖着皮箱径直走来。看着走来的苏雪,萧无涯饶有兴趣的对冷三箭说:“三箭,你相信吗。”
“什么?”冷三箭不解的看向他萧无崖。
“以后我们要做电灯泡了。”
“……”
萧无崖冲楞住的冷三箭一笑,然后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拦下走来的苏雪:“你认错人了。”
拖着皮箱的苏雪,目光一直停留在背对着她的聂云身上,她面无表情的说:“我还没有说找谁,你就说认错人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让开。”苏雪一挥手,直接将萧无崖的手打开,拖着皮箱来到了聂云身边。
被苏雪挥开的萧无崖,摇头一笑,他转头对聂云说:“聂兄,你听见我拦了,拦不住,所以不能怨我。”说完就拍了拍冷三箭的肩膀:“还站着干嘛?真想当电灯泡?走,喝酒去。”
冷三箭自然明白萧无涯话里意思,也摇头一笑,看了一眼聂云和苏雪,就和萧无崖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