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妮有记日记的习惯,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都写下来,基本是桑妮和胡大姜的感情发展史。最近的主题是控诉,对胡大姜的各种不满,但总结词基调仍然是乐观,总是自我批评一番,对未来有美好展望。桑妮希望胡大姜看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不希望他看到,让自己一点秘密也没有。但其实希望不希望根本不重要,因为胡大姜从来不看,即使桑妮有时不在家,日记又正好忘了收起来,胡乱摊开扔在书桌上。胡大姜不是伪文艺青年,他不需要这些柔软的文字来见证爱或者不爱。
桑妮有些不满,觉得胡大姜不够重视自己,根本不在乎自己想些什么。她逼胡大姜给她写情书,并率先做了榜样,给胡大姜写了千字的手写信。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胡大姜终于在某个回来的周末,献上了他作为理科生以来第一次的手写情书。桑妮一边看一边笑,信的前半段像论文,就差脚注了,后面一小段是自己的发挥,虽然没有生花妙笔没有才华横溢,但桑妮感觉很快乐,心里满满的。她在阳台看完,对着天空傻笑了一会,才倒了杯水送到书房。胡大姜还在加班,桑妮把水放到桌上,心里想:谢谢胡大姜哥哥的信和信里的话。
袁西西给桑妮打电话说:速来凌幻的咖啡馆。桑妮有些犹豫:你不是知道老公在家就不出去的原则吗?袁西西说:来还是不来?这话有了威胁的成分,桑妮不情愿地回道:好吧。
照例是花园里的石榴树下,袁西西和凌幻一副兵临城下的样子。凌幻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穿得有些邋遢。袁西西叫道:凌幻,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啦?凌幻说:成哪个样子啊?我感觉挺好啊。袁西西说:你看看,皮肤也不去护理了吧,穿衣这么随便,指甲也不去修修。凌幻说:那些对宝宝不好,我肯定是不会去弄了,衣服嘛,穿着舒服就行了,我现在浑身觉得没力气,懒得打扮。袁西西啧啧摇头,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怀孕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她说:我怀孕一定要天天美美的,照常去美容院,指甲油涂无毒的就可以了。凌幻怀孕后确实变懒了,不仅懒得打扮,就连袁西西的话都懒得反驳,只说了句:等你怀孕了就不这么想了。
等桑妮一到,袁西西就拉着桑妮问: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肖海红那边?桑妮被问得莫名其妙,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头问凌幻怎么回事。袁西西说:你只要回答我就行了。桑妮说:那要看什么事。袁西西说:我们的友情还有条件?桑妮敷衍道:好吧好吧,当然是站你这边。袁西西满意了,这才把原委说了出来,原来是烂言情的剧情:米海峰在洗澡,手机响了,袁西西正要喊米海峰,却瞥见号码存的名字是“小”,袁西西凭直觉认为是肖海红,因为米海峰不会直接存“肖海红”,这太明显,也不可能存“肖”,这太暧昧,那就一定取的谐音了。她偷偷打开一看,看到了一串甜蜜的情人间的对话。袁西西的心并没有觉得疼,也没有砰砰乱跳,她第一个反应是暴跳如雷,她没时间考虑这反应是不是有些奇怪,她只觉得米海峰怎么可以这样,就算背叛,也是她袁西西在先,那赵部长都如此露骨地追求她了,她都坚若磐石。米海峰来不及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裹了条浴巾就跑出来,见事情败露,赶紧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袁西西讲到这里,被桑妮激动地打住:怎么男人都喜欢说这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是哪样?凌幻说:我老公就不说,他懒得解释。袁西西看了看她俩,接着讲下去。
米海峰说,他只是受不了袁西西的冷淡,老毛病又犯了,跟别人调调情,没有当真。如果袁西西不喜欢,他以后都不跟肖海红联系了。袁西西是个理性的人,或者说在这段感情中,她不是很爱,所以能保持理性,她相信米海峰说的是真的,但她不能确定肖海红是不是这么想。现在她想问大家,她是不是该采取什么策略。
桑妮问:你爱他吗?
袁西西说:当然。
桑妮问:你会跟他结婚吗?
袁西西说:要想这么长远吗?
桑妮说: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认真。你就是占有欲在作祟。
袁西西知道桑妮说到了点子上,但她不愿意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指出了真相,有些生气,质问桑妮到底是不是站在她这边,是不是不该乱评价朋友的行为。桑妮说: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你不爱,就放手吧,让别人幸福。桑妮说完,自己也吃了一惊,怎么自己的脑袋里成了肖海红思想的跑马场。
袁西西说:你是不是被肖海红洗脑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袁西西这次是心疼起来了,这这简直是赤裸裸地背叛!但桑妮觉得她说得没有错。袁西西一生气,拎着包就走了,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桑妮,从此以后,我们不是朋友了,你跟肖海红好去吧。桑妮有些急了: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在不喜欢的人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看袁西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生气了: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谁怕谁!说完,也拎着包走了。只剩下凌幻,撑着腰,手足无措,不知该劝哪一方,当然哪一方都没有给她机会。
桑妮回到家,胡大姜正在洗澡,她突发奇想,要不然我也看看他的手机吧。于是她极度紧张地拿起手机,迅速地翻看,迅速到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到,她也没有目的要找什么,但就在胡大姜出了浴室,她紧张地关了手机的那一秒,她看到了黎晓容的名字。她的脸蹭地红了,心砰砰直跳,仿佛握住了什么关键证据一样紧张激动,她重新打开手机,没错,是黎晓容。好些短息,但她没来得及看。胡大姜说:干嘛呢?桑妮因为太紧张而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床边,说:我看了你手机。胡大姜半开玩笑地说:好啊,你偷窥我隐私。
桑妮抬眼看着胡大姜,没有说话,胡大姜被看得有些心慌,说:你看到什么了?桑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她想胡大姜会不会因为心虚而脸红,或者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胡大姜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说着拿起手机自顾自地翻起来。
胡大姜肤色黑,所以他有没有脸红,桑妮没看出来,只能失望地说:我看到黎晓容和你的短信了。胡大姜说:哦,我们在北京有次偶遇到了,后来就聊了几句。好像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啊。桑妮质问:北京那么大,你们也能偶遇?是偶遇还是人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
胡大姜被家里又一次降到冰点的氛围激怒了,提高嗓门说道:我工作需要接触不同的人,总不能遇到每个人都跟你汇报吧?每次回来都为这些不是事的破事吵架,有意思吗?我以后都不跟女性说话了,行了吧?
桑妮被吼得如鲠在喉,不知怎么答,良久,她缓声说:是没意思。
胡大姜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偏激,又看到桑妮坐在床沿上两行泪骨碌碌往下滚,赶紧赔礼道歉,并当着桑妮的面把黎晓容的号码删了。
桑妮就不好再继续生气下去了,说其实没必要删的,你工作需要联系她也是情理中,没办法的事。胡大姜说:没事,不会联系了。两人遂和好,跑到厨房一起洗菜做饭,其乐融融,仿佛那段插曲没有发生。但说来也巧,晚上两人躺床上各自看书,桑妮无聊,拿起胡大姜的手机准备打游戏,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翻了下胡大姜的号码簿,竟然看到黎晓容的号码存在了另外一个男同事的名字下面!没错,桑妮记得最后四位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表情对胡大姜,用翻脸比翻书还快来形容也不为过,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摔门坐到客厅里的。
胡大姜百口莫辩地站着,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听候桑妮的发落。桑妮说:为什么?胡大姜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桑妮说:那又是为什么?还有上次在北京的那个未知短信,也是她的吗?你欠我一个解释。胡大姜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什么都没说,一直站着,任凭桑妮怎么发问,只是说自己错了,没有为什么。桑妮开始气急败坏,觉得跟胡大姜根本没法沟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拖出箱子要走。胡大姜拉住桑妮的手不让走。桑妮说不走可以,给我个解释。胡大姜说不出理由,桑妮便拼命挣脱。桑妮越是挣脱胡大姜拉得越紧。桑妮低吼道:放开我,我不想再见你。那语气唬住了胡大姜,胡大姜放开她,说:要走也是我走。说着,他就要去开门。
桑妮舍不得胡大姜这么晚出去,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火了,抢先一步拉开门要走。并在胡大姜换鞋的时候跑出去,下了电梯。她出来后,发现胡大姜并没有追上来,夜已经深了,这时候回去太没面子了,住宾馆她又舍不得,跟袁西西又闹翻了,可以去哪儿呢?她不清楚,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