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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洛瓦歌家族

伊洛赫特处在世界最东的尽头,与以帝都安拉尼为中心的帝国主体相隔千里,这儿的故事传到帝都最快也要一个半月。越遥远的地方,谣传越多。向来如此。

有人说,伊洛赫特没有太阳,因为太阳是从耐普升起的,伊洛赫特在耐普以东,必然见不到太阳;也有人认为是萨卡泽皇帝在此施下咒语,让这“恶贼之城”永然无法沐浴阳光。

当然,伊洛赫特有太阳,伊洛赫特人是知道的;太阳不是从耐普升起,耐普人也是知道的;萨卡泽并不懂巫术,皇帝本人也是知道的。或许有人澄清过这些事:一个伊洛赫特人,数个耐普人,甚至是皇帝的近侍们。但谣传就是谣传,大家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却内心认同它是真的,几乎听不进别人的一言半语。或许伊洛赫特真的没有太阳,至少在没去过伊洛赫特之前,这样的话是可以说的。

但伊洛赫特是属于洛瓦歌家族的,这件事从不会有人否认。二十年前,皇帝将恶贼的弟弟特什迪亚封在此地。即便在此之前,伊洛赫特也曾有一个姓洛瓦歌的总督。他是今日伊洛赫特王特什迪亚的曾祖父,或者是曾曾祖父。这事已经无法查清。这位总督在位时恶行累累,最终在民众暴动中被杀。他的儿子因年幼逃过一劫,贫困之下不得不以乞讨为生。年长后才做做苦力,娶妻生子,成为伊洛赫特城中普通一员。没人知道自他至特什迪亚是三代还是四代。

特什迪亚也不知道,所以他从不提起此事。帝国诸侯往往会在年初祭祀他们的祖辈,但伊洛赫特王只会在他母亲的坟前大摆祭礼。这时候他往往会借机到亡者深渊前踌躇一会儿。他母亲的坟墓就在离深渊不远处,墓地的装饰甚至比特什迪亚的宫殿还要贵重。

其实特什迪亚的印象里也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模样,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亲人了。他出生时祖父早已死去,父亲去耐普时卷入暴动而下落不明,母亲亦在他三岁时去世。他的印象里只有哥哥,那个抚养他长大的人。

他本该做庞大帝国的一只蚂蚁。但他哥哥改变了一切。年幼时,哈尔托斯曾和他说:“你因我而长大,因我而富贵荣华。我看到了一切。”他却常在睡梦中看到哈尔托斯被一个陌生人斩下头颅,醒来后每为此涕泣。

他的哥哥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他也有一双。

或许他的那位不知是曾祖父还是曾曾祖父的总督也有这么一双眼睛。因为据说这位总督曾预见自己将被杀死而把大部分搜刮的金银埋在地底下。这成了哈尔托斯起义的资金来源,他看到了他在何处挖出金子。特什迪亚记得那个埋金地挖出来的第一块金子就刻着洛瓦歌这个名字。这样的老姓氏在伊洛赫特只此一家。

而这样传奇的预见能力不止在伊洛赫特,即便放诸全国,也只有姓洛瓦歌的人才拥有。当然,也并没有几人知道洛瓦歌家有这样的能力,老洛瓦歌总督的传说不过是街角巷尾的笑谈罢了。除了坐居安拉尼的皇帝,知道这种事的想来只有洛瓦歌·特什迪亚以及他的两个孙子洛瓦歌·伊洛和洛瓦歌·赫特。

特什迪亚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萨卡泽皇帝,是因为当时他不得不说。他至今犹记得当日情景,那已是三十年前,他逃离哥哥的队伍向皇帝投降的时候。

年富力强的皇帝端坐在镂满远古神兽的黄金帝椅上,向特什迪亚问道:“你们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安拉尼,孰胜孰败,尚不好说,你来投降,干什么?”

特什迪亚跪在殿下,低着头颅,说:“臣昨夜看见哈尔托斯全军大乱,因此前来投降。”

“怎么可能!”皇帝笑道:“昨夜并未有任何探子报道叛军军中有变乱。”

“但臣所见,亦是不虚。”特什迪亚依旧低着头。他从进大殿开始就见到了皇帝,但之后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皇帝一眼,不是他畏惧皇帝的威严,而是皇帝竟然和他梦中所见斩杀哈尔托斯的人一模一样。

“依我看来,你是两头押注吧,如果我赢了,你就是投诚有功;如果我输了,你大可向你哥哥说你是冒险前来卧底,我听人说,你兄弟俩自幼相依为生,感情深厚,你哥哥必然也会相信你吧。”

特什迪亚听得出皇帝是嘲笑的口气,回答道:“臣可以预见未来。”

“那是什么?”皇帝的口气一下紧张了起来。他屏退所有人,拒绝了侍卫护驾的要求,和特什迪亚彻谈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哈尔托斯的军队大败,哈尔托斯带着残兵败将东逃。

之后,皇帝在伊洛赫特逃过偷袭也多亏特什迪亚的提醒。他见到一把短剑向皇帝袭来。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帝并不喜欢这些奇异能力,他更相信武力可以解决一切。他认为即便没有特什迪亚的提醒,他也可以击败哈尔托斯,也能逃过伊洛赫特人的刺杀。

特什迪亚被封到伊洛赫特的第二年,他的两个孙子就出世了。他给两个孙子分别起名叫做伊洛和赫特,合起来就是伊洛赫特。他本计划将伊洛赫特的名字赋予他的孙子,但未料到出生的是一对孙子。过了三年,这对孩子的父母同在一次大瘟疫中去世。特什迪亚没有别的亲人,因此对两个孙子分外疼爱。

到了两个孩子五岁的时候,特什迪亚意识到他们与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伊洛的左眼逐渐变为红色,赫特的右眼也逐渐变为红色。特什迪亚并非未曾见过红色的眼睛,他的哥哥预见未来的时候眼睛便是红色的,他预见未来时也曾被手下的士兵惊呼为怪物,因为那时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但他从未见过一直保持红色的眼睛,这或许意味着,只要这两个孩子将他们另外一只凡人之眼闭上,预言之眼就能看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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