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世界尽头的深渊,深渊内是永不熄灭的烈火。
这有一个故事。
三十年前,萨卡泽皇帝在这儿击败了勇士哈尔托斯率领的起义军。战胜之后,皇帝亲手割下了哈尔托斯的头颅,并下令将所有的叛军,无论是俘虏还是尸体,都投入深渊之中。自此之后,任何人走近这儿,都会听到令之毛骨悚然的哭嚎声。这儿也因此得名为亡者深渊。
而哈尔托斯的头颅则被皇帝亲手挂在伊洛赫特靠近亡者深渊的城门上,直到如今。这道城门就是“恶贼之门”。而由于这次反叛,伊洛赫特也被称作“恶贼之城”。
当年,哈尔托斯从伊洛赫特起兵,一路凯歌,军队从三千人增为五十万,横扫半个帝国。却在帝国首都黄金之城安拉尼下被击败,再加上弟弟特什迪亚的背叛,大量士兵投降,起义军一溃千里。在起兵十年之后,哈尔托斯回到了故乡伊洛赫特城外,身边是五千残兵败将。
两天之后,萨卡泽皇帝就追到了伊洛赫特。而哈尔托斯为了不连累故乡的人们,最终并没有进入伊洛赫特,而是绕过它,奔向了更东的亡者深渊。
哈尔托斯已经决定在此与皇帝决一死战,或者说,在此赴死。
那一仗从黎明一直打到黄昏,最后,哈尔托斯只剩下孤身一人,他的士兵不是战死就是已被俘虏。哈尔托斯身上也已是伤痕累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鲜血附在已凝固的血液上,他使劲地往盔甲上擦了擦。他已经完全无法镇定下来,脑袋嗡嗡作响。胯下的马,也在不住地低声哀嚎。
哈尔托斯再次策马朝着敌军冲过去,斩杀一人之后,无数的长矛就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不断的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来,一个士兵冲上去斩断了马腿,随着马的一声哭号,哈尔托斯从马上跌了下来,另一个士兵冲上去斩断了他的左手,又狠狠地用剑刺入他的心脏。
但他却没有就此死去。他举起右手中的剑,斩断了冲上来士兵的头,然后慢慢地用剑支撑着站了起来,然后把插入自己心脏的剑缓缓地拔了出来。他抬起头,眼睛已被鲜血盖住。他奋力一劈,又斩下了另一个士兵的头。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震惊了。“是恶魔!”有士兵叫道。
“是恶魔吗?”站在远处的萨卡泽转头问特什迪亚道。
“不是的,陛下。”特什迪亚说,“只是一种奇怪的巫术。”
“能让人有不死之身的巫术?”萨卡泽轻蔑的笑道。这时候,战场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哈尔托斯也已经斩杀了十多人。
特什迪亚望向哈尔托斯,大风卷起尘土,让他看不了太远,于是他又低着头对皇帝说,“并非如此,陛下。我们两兄弟,我和那个叛贼,曾经在深山救过一个老巫师,他给我们二人施下了这个奇怪的巫术,他说这会使我们两个人不会轻易的被刀剑杀死,只有斩下头颅才能将我们杀死。他说这是他对我们的报答。”
皇帝听了,再次笑道,“这个老巫师的巫术后来一定帮了你们很大的忙吧!”
“是的,陛下。”特什迪亚答道,“这让我们在战场上几乎无所畏惧。如果那个巫师还在,叛军可能就会拥有成千上万像哈尔托斯这样难以杀死的战士,陛下你可能就没有机会把他逼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就是这个巫术让他那么勇猛善战?不过一个巫术而已!”萨卡泽嗤笑道,“就让我去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特什迪亚看着萨卡泽朝他的兄弟冲去,由于大风的缘故,皇帝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他只听见马蹄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大风突然停下。特什迪亚再次朝他的兄弟望去,只看见皇帝安坐在马上,手中提着他兄弟的头,而他兄弟的身体却还直直的立着。他立刻驰马冲到了皇帝的身边。
皇帝远远的望向深渊,用手指着说,“把他,还有那些叛军的尸体,通通丢到深渊里去,他的头颅,就挂在伊洛赫特的城楼上,让那些贫下贱人看看叛逆的下场。”
“是,陛下。”特什迪亚应道,他顿了顿,又说,“那俘虏呢?怎么办?”
“也给我丢到那里面去,让他们通通在烈焰中化作灰尘。”
特什迪亚低头答应。他指示随从士兵抱起哈尔托斯的尸体,但他的尸体重若泰山,士兵们无能为力。
皇帝很不满,说:“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特什迪亚慌忙下马,扑到他哥哥的身躯旁,竟轻轻就把他哥哥的尸体抱了起来。他向深渊走去。逐渐地,热浪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慢慢地靠近深渊,一使劲,就把哈尔托斯的躯体抛了下去。
他转身,皇帝正在马上看着他,他急忙靠近皇帝,说:“当年我和哥哥立过誓约……”皇帝听也不听,直接走开了。他对此毫无兴趣。
一切都处置妥当以后,皇帝和他的军队回到了伊洛赫特。在把哈尔托斯的头颅挂上城楼上之后,皇帝对所有观看这一仪式的伊洛赫特人说道,“这是一个大恶贼,他的头颅挂在这儿警示你们,有敢把他头颅取下来的便是死刑。”
在这之后,皇帝在伊洛赫特住了一晚。
但这不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哈尔托斯从前逃入伊洛赫特的部下选择了在这个夜晚行刺,这次行刺虽然并没有成功,但却给伊洛赫特带来了巨大的厄运。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要把哈尔托斯在伊洛赫特的旧部下通通找出来,宁枉毋纵,全部投入深渊之中。因此,伊洛赫特差不多四分之三的人口都在这次大搜捕中死去。
十年之后,皇帝故地重游。自从回到安拉尼之后,他逐渐被噩梦困扰。渐渐地,他每夜都会梦见哈尔托斯发疯般地向他咆哮。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头不舒服,但在数年之后演变成了头痛,御医们束手无策,他只能靠止痛药过活。一年以前,就连止痛药也无法缓解他的疼痛了,他每日都会忍不住痛号。
终于某一天,一个老巫师经由特什迪亚引荐出现在了他的城堡中。
“这就是当年给我和哈尔托斯施下巫术的那名巫师,他昨天找到了我,说是特来为陛下您解决难题。”特什迪亚说道。
“老巫师,你是谁?有什么办法?”皇帝问道。
“我不是什么人,但我想,我知道解决的办法,尊敬的陛下。”老巫师毕恭毕敬地说道,“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需要回到问题最开始的地方。”
于是,皇帝带着他的侍从、那名老巫师以及特什迪亚重回了伊洛赫特以及亡者深渊。
“您听到了吗?”老巫师指着深渊说道,“那是亡者的哀嚎。如我所料,哈尔托斯变成了一个恶魔。他的躯体坠下深渊,还未完全死去。过多的鲜血和怨恨让他变成了恶魔,因此他才能够在每日出现在您的梦境中,他试图折磨死您,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那该怎么办?”皇帝急促的问道。
“这个恶魔还未完全成型,因此目前仍不能逃出深渊,我在此施下巫术,可以封印住他,使他即便成型也不能逃出来。然后,”巫师指着特什迪亚说道,“让他的亲人守在这附近,如果他的人性犹在,这就可以削弱他的魔力。这是最好的办法。”
“好,就这么办。”皇帝转身对特什迪亚说,“伊洛赫特以后就世世代代都属于你们洛瓦歌家族,我封你做这儿的国王,你和你的家族就为我驻守在这儿,帮我压制住这个恶魔。”
特什迪亚紧张地说道:“可是……”他的封地本来在安卡,那儿是富庶之地,没人希望被改封到这么一个荒凉地域来。
但皇帝丝毫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说:“你愿意到深渊里去会会你的哥哥吗?”
“臣不敢。”
“那你就乖乖为我守住伊洛赫特。”
事儿就这么定了。
老巫师叮嘱特什迪亚道,“我的王,你一定得保护住哈尔托斯的头颅,不然一切还是会变得很糟糕。”说罢,他又化作火焰,消失不见了。
在这件事之后,皇帝终于摆脱了噩梦以及头痛的困扰。特什迪亚和他的家族也在伊洛赫特扎下了根。当然,伊洛赫特在洛瓦歌家族的治下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依旧萧条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