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门!”永安城贺礼车队缓缓驶入赤城,陆仁站在车厢外,望着那几乎高耸入云的东城门,发出一声惊叹。
“你好歹是贺礼使者,不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乌鹿道。
“有道理。”陆仁知错能改,当即眼观鼻鼻观心故作深沉,可惜没过一会,目光就被赤城内那百余丈高的雕像给吸引了过去,“好家伙!”陆仁仰头看雕像看得脖子都酸了,满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令得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掩嘴偷笑。
“喂喂,别一副白痴的样子……”乌鹿看着车厢外行人的指指点点,实在有些受不了,强行将陆仁拉进了车厢。
车队在领路兵士的带领下,沿着赤城大路一路缓行,穿过内城门,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在一宏大建筑前停下,建筑占地足有百亩,大门前匾额上提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贺礼司。
一名兵士走上前来,对着陆仁所乘车驾道:“使者大人,贺礼司到了,还请大人移驾入府。”
陆仁缓步走出车厢,装模作样地应了声,在贺礼司出来迎接的兵士带领下,朝内行去,乌鹿与罗子风紧随其后,装作是他贴身奴仆的模样,府内兵士倒也并未阻拦。
这贺礼司内处处皆是亭台楼阁,按蜀郡九大城、三十二小城分设了不同规格大小的贺礼储藏库,各城献上的贺礼,在清点过数量之后,便会被送入专属的储藏库内,同时将贺礼数量呈送郡主过目,在得到郡主首肯之和,方才会再按贺礼种类进行更细致的分类以便日后的调用与消耗。
众人行得盏茶时分,终于在一处屋门前停下,那领路兵士道:“大人,会客厅到了,还请大人在厅内稍待,小人去请少城主大人前来。”
陆仁依言进了会客厅,四处张望,发现这厅内陈设尽是些松鹤竹菊,只觉甚是无聊,却听乌鹿赞叹道:“这厅内摆放的竟然都是一些珍奇古玩,看来这少城主并非脑满肠肥之人,还别有一番闲情逸致呢。”
陆仁嗤之以鼻道:“什么闲情逸致,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字画,还有花花草草的放在屋子里,又有什么好了,要我说,屋里就该摆上饭桌、锅碗这些实用的物件,那才像个家的样子嘛。”
乌鹿早知陆仁不学无术,懒得搭理他,自顾自欣赏起屋内的字画来。
罗子风忽然低声道:“我们身为影盟之人,如今进了这赤城,也不知是福是祸,你们两个多留点心,可千万别在人前露馅了。”
乌鹿道:“放心吧,要露馅早露馅了,既然我们能一路进来内城,想必那纳兰永安没有把咱们的身份透露给赤城这边的人。”
“嗯,此事变数甚大,一切小心为上。”罗子风道。
几人商议已定,又过得片刻,一个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郡主大人驾到!”
厅内三人都是一惊,这声音喊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听得真切,显是喊话之人正在朝着这会客厅而来。
“郡主?”陆仁看向乌鹿与罗子风,瞪大了眼,“蜀郡郡主怎么来了?”
乌鹿与罗子风将陆仁推到厅内右首椅中坐好,又分立于陆仁身后两侧,乌鹿小声道:“随机应变,别演砸了。”
陆仁笑道:“哥哥我别的不敢说,演戏那是最拿手的,看我的吧!”
几人话音刚落,脚步声已到了会客厅门外,一人当先一步踏入厅内,在他身后,还有两人陪同,也是齐齐入得厅来。
当先进来之人,正是蜀郡郡主纳兰若谦。陆仁抬眼看去,只觉眼前之人有些古怪。这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面容清奇,长须飘飘,青衫温玉相互映衬,一派仙风道骨的长相,可偏偏双眼透着市侩小贩一般的精明光彩,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将他这仙风道骨之感彻底破坏,直让人觉得仿佛那好龙的叶公一般,想要扮出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模样,却还是掩藏不住直往外蹿的俗气。
“你就是永安城来的使者?”纳兰若谦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仁。
“正是。”陆仁起身向纳兰若谦拱拱手,大喇喇说道,他也不知面对郡主该有何礼节,这番动作,却是让他身后的乌鹿与罗子风,以及纳兰若谦身后的两人同时都皱了皱眉。
乌鹿心下暗暗着急,“这个笨蛋,身为一个小小贺礼使者,居然面对蜀郡郡主如此无礼,这可糟了……”
果不其然,纳兰若谦身后两人中一个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男子喝道:“大胆,见到郡主大人也不行礼,真是放肆!”
陆仁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乌鹿忙朝他使眼色,同时自己与罗子风已趴到地上,向纳兰若谦行礼。
不料陆仁却似脑子转不过弯来一般,依然在原地屹立不动,只是微微躬了下身,大声道:“郡主在上,小人有礼啦!”
那小胡子男人正欲再次呵斥陆仁礼数不周,以下犯上,纳兰若谦却是摆摆手,笑道:“这永安城以往派出的使者,一向都是谨言慎行,恨不得见人就磕头行礼,怎么今年派了个如此硬气的使者来,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陆仁也不管他话中是否有何深意,自顾自道:“我陆仁一向不喜欢给人下跪磕头,就算见了皇帝也不下跪,希望郡主多多包涵。”
纳兰若谦身后一长身美男子笑道:“爹,这贺礼使者确实不同于往年啊。”
“不错。”纳兰若谦笑看向陆仁道,“可惜你们送来的贺礼,就不如你这么硬气了。流云,方才清点贺礼结果如何?”
那小胡子男人名为诸葛流云,他上前一步,恭声道:“禀郡主,永安城今年送上的贺礼,比预定数量少了三成。”
纳兰若谦眼中精光闪烁,叹道:“少了三成,倒也不是少得最厉害的,不过却是今年最晚入库的。两罪并罚,就将这硬气的使者打入死牢,在我寿宴当日枭首示众,以儆效尤,至于那些随行的兵士奴仆,倒是并无罪过,就尽皆流放到我蜀郡与齐郡之间那大漠之中做苦力吧。流云,你看我这处置如何?”
诸葛流云道:“永安城那纳兰永安如今越发大胆了,如此处置正好可以提点提点他,让他长长记性。”
陆仁听得纳兰若谦几人对话,仿佛闲谈聊家常一般的随意,所说内容却竟是要处死自己,同时将一众兵士奴仆尽皆流放,不禁大吃一惊,瞪眼看着纳兰若谦,道:“你要杀我?”
纳兰若谦却是再不看他一眼,带着诸葛流云转身出门而去,留下一句话:“颜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