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盟永安分堂议事厅内,四个身影聚在一处,正是堂主言伯庸与副堂主罗子风、雷虎,还有一人,却是乌鹿。
“乌鹿,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影盟永安分堂的副堂主了。”言伯庸道。
“是,乌鹿谨遵堂主令。”乌鹿恭敬应道,他偷偷看了一眼言伯庸,鼻子立刻便有些酸。
仅仅三日,言伯庸简直似老了三十年,本来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然全白,一向威严肃穆的面容,此刻也是松垮下来,眉眼都似乎要揉作一团,层层叠叠的皱纹仿佛无法遮掩的伤痕般挂满了他的脸庞。若是一个初次见到言伯庸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到仅仅三日前,眼前这颤巍巍的老人还是一条精壮不服老的汉子。
“子风,雷虎,乌鹿,你们三人,在三日内,带着分堂内的众人分批撤离永安城吧。”
“堂主!”雷虎急道,“这永安分堂是堂主您当初一手创建的,您半生心血投入其中,如今就这么放弃了么?”
“我老了……”言伯庸叹息道,“笑儿与青书的离去,让我也彻底想通了,人这一辈子,要宏图大业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过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还是做个普通人,儿孙绕膝享享天伦之乐才是正途啊……”
“堂主你说的什么丧气话!”雷虎吼声如雷,“那纳兰容慧如今在我们手上,我这便去杀了这小贼,祭笑儿与青书的在天之灵!”
“万万不可!”言伯庸连忙阻止道,“这纳兰容慧是纳兰家族的直系子弟,一旦杀了必然引来更多灾祸,而且我们如今也还未弄清,那陆柳为何要故意将纳兰容慧送到我们手中,我虽此后不欲再为影盟效力,却也不能因我而断送了影盟在这蜀郡谋划多年的大计,此女是万万不可杀的。”
“堂主,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乌鹿忽然开口道。
“说来看看。”
“既然我们不知陆柳将纳兰容慧送给我们有何意图,但从他放我们离开城主府来看,起码他们表面上是不欲再与我们为敌了的。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将纳兰容慧再送还回去,看他们作何反应。”
“屁话!好不容易抓到了纳兰家族的一条大鱼,怎么能轻易放走!”雷虎怒道。
言伯庸沉吟半晌,道:“若是直接放了这纳兰容慧,的确不妥……”
“当然不是直接放人。”乌鹿续道,“我们可以给纳兰永安开出一些条件来作交换。
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子风听到此处,开口道:“我同意此法。”
雷虎道:“什么条件,你倒是说说看,反正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这些混蛋。”
“其一,让我们永安分堂中人安全撤离永安城。其二,解除一级警戒令,并且此后不得再派人探查永安分堂地点所在。其三,交出杀害燕青书的凶手,任由我们处置。”
“嗯,若纳兰永安答应这些条件,放纳兰容慧离去,也并无不可。”言伯庸沉吟道。
“那若是这纳兰容慧回去之后再派兵来围剿,又该如何是好?”雷虎追问道。
“放心吧,”乌鹿笑道,“若纳兰永安答应我们的条件,愿意以此赎回纳兰容慧,想必那陆柳与诸多门派也会想尽办法让纳兰容慧想不起之前的事并让她尽快离开永安城,否则他们各个都曾背叛纳兰容慧,之后都难逃一死。”
“不错。”言伯庸道,“我分堂内同样备有此等能令人丧失短暂记忆的药物,保险起见,我在交还之前也会让纳兰容慧先服用一些的。”
“还有一个条件,是为了陆仁所提。”
“陆仁醒了么?”听乌鹿提起陆仁,言伯庸脸上总算有了一些神采。
“嗯,上午已经醒了,只是一时还下不了床。”乌鹿道,“陆仁为救他的小弟,打算前往赤城城主府内寻药,这最后一个条件,就是让纳兰永安同意,让陆仁作为永安城的贺礼使者,押送贺礼前往赤城,为蜀郡郡主贺寿,唯有如此,陆仁才有机会能进到城主府中。”
“贺礼使者职责重大,若是途中出了意外,恐怕还关系到纳兰永安身家性命,那纳兰永安如何肯答应!”言伯庸道。
“不怕,我们只管提条件,不管他答不答应,我们看他反应之后再作应对也不迟。”
“子风,雷虎,你俩对乌鹿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意见。”雷虎当先道。
“纳兰永安从来不信守承诺,即便他将这些条件全都答应了,我们又如何能信他。”罗子风道。
“这便关系到我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了。”乌鹿道,“这贺礼使者是陆仁,押送的除了贺礼之外,还有一人,就是纳兰容慧。唯有如此,才能既保证纳兰永安不敢不守信,又能保证陆仁沿途的安全。我们跟纳兰永安提条件时,便说会将纳兰容慧与贺礼一并安全送往赤城,这样一来,即便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陆柳和那些门主为了让纳兰容慧不要再待在永安城,也必然会极力怂恿纳兰永安同意这些条件。”
“此计的确可行,”言伯庸赞同道,“乌鹿,你即刻派人前往城主府送信,将你的条件一一写明,看纳兰永安如何答复。”
乌鹿应了一声,当即安排人送信往城主府去了。
一日后,送信之人即带回了纳兰永安的回复信函。
众人再度聚集在议事厅,言伯庸拆信看了半晌,皱眉道:“纳兰永安对前三条尽皆不同意,却唯独答应了最后一条。”
“既然如此,我们就杀了纳兰容慧,给纳兰永安送去一颗人头!”雷虎怒道。
“如此看来,纳兰永安是不在乎纳兰容慧的生死了。”乌鹿沉吟道,“纳兰永安一个小小城主,竟然如此不在意纳兰家族直系子弟的生死,须知这直系子弟死在他永安城,一旦纳兰家族发怒,他必然是小命不保,他既然如此胆大,应该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说……”言伯庸一惊,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错,必定是纳兰家族另一个直系子弟命令他这么做的!”乌鹿道,此言一出,罗子风与雷虎都是一惊。
“哈哈,没想到纳兰家族自己内斗得这么厉害!”雷虎大笑道,“既然如此,想必我们杀了这纳兰容慧,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不,这人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纳兰容慧,可在我们当真杀了纳兰容慧之后,他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派兵剿灭我永安分堂,假惺惺地为纳兰容慧报仇。”乌鹿道。
“嗯,能想出如此一石二鸟之计,此人的确心狠手辣。”言伯庸道。
“看来如今无论是纳兰永安还是十八门派还是我们,都容不下这纳兰容慧啊!”乌鹿道,“可无论纳兰容慧死于谁手,恐怕其势力都会被那隐于背后的纳兰家族之人彻底灭掉,这么一块烫手山芋,我们可得尽快扔出去才好。”
“要我说,直接杀了纳兰容慧,再和那耍手段的阴险小人拼个鱼死网破!”雷虎道。
“我倒想到个办法。”罗子风忽然插嘴道,“那贺礼押送队伍并非全是永安城兵士,也有各门派弟子以及一些打杂的仆役,不如我们答应了纳兰永安,让陆仁作贺礼使者,之后将我影盟众人混入贺礼押送队伍,瞒天过海离开永安城。”
“此计风险甚大啊。”乌鹿道,“这纳兰永安同意陆仁作贺礼使者,想必是存了让兵士在途中一举灭杀陆仁与纳兰容慧,再嫁祸给影盟的念头,若是我分堂众人在途中被识破身份,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留在永安城内,时日久了,一旦分堂藏身之处暴露,众人终究也是难逃一劫,”言伯庸道,“我看子风的办法可以一试,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们尽量做到天衣无缝,至于之后路途之上是否会露出破绽,就看天意吧。”
“还有,为保陆仁以及我分堂众人的安全,子风、乌鹿,你俩到时乔装打扮一番,也跟着贺礼车队前往赤城吧。雷虎,你块头太大太显眼,就留在分堂内,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善后,将这分堂彻底收拾干净,之后即便被纳兰永安找到了分堂所在,也不能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以免坏了我影盟大计。”
几人纷纷点头,各自领命,前去准备,乌鹿派人回了纳兰永安的信,随后便急急前去通知陆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