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遣来南部瞻洲的十名妖将中,并不是只有鹰限才适合打探消息,一些特殊地方和场合,虫好的部属比起鹰限手下的小鸟,更具隐蔽性。
商谈隐密的事情,除非是象玄天这样敏锐的感觉,有谁会注意到泥土中的一只小虫。
当然若是没有速度极快的鹰类在其中联络和传递,小虫子们收集到的讯息也没办法最快地汇集和分析。
妖族的许多妖术,都来自本能,再加上智力的限制,这也是妖族无论怎么修练都达不到巅峰的原因,所以妖族才对修仙之术求之若渴。
虫好和鹰限再机灵,也脱不了虫兽拙于思考虑分析的限制,但不得不叹服这些小虫小鸟们收集的信息之细,于是两妖在玄天的提示下按照玄天想要了解的范围将获得的各路消息汇总后,玄天已经基本清晰地知道了短短数日内突然而生的变故原委。
起因,仍是佛道两家之争。
朝廷对立下军功的拳馆弟子丰厚的赏赐,已经让这些带着道家烙印的家庭又一次扬眉吐气,也坚定了他们一直跟着道门走下去的决心。一些摇摆不定两面观风的,被朝廷赏赐的财物晃花了眼,也发现跟着道门原来也不是没有好处,信佛确实会占到一些便宜,比如少纳税少应役,还可在米教消失后被释门势力收编的如船帮商行货栈等地方找些事做,可是又有哪家哪户能与参加了北方之战的人家相比。
高僧被称为高僧,当然是有过人之处,对佛教信徒的流失,又哪会坐以待毙。
有着佛门辩才第一之称的满愿子仅在杨广陛下宫中说了两个时辰的佛法,皇帝陛下就全身热血澎湃,脑袋一热作了决定。
道门的表现不用说,杨广当然已经很了解,这帮子俗民,只要有点钱财便会为他所驱使,现在满愿子大师也承诺佛门子弟将不遗余力支持杨广陛下驱逐邪魔的正义之举,在杨广看来,扫平东方蛮人指日可待。
满愿子猜到了杨广的心思,却没猜到杨广的疯狂,哪料到皇帝陛下的决心一定,便要抽取国内三成的人口来打这场在满愿子看来轻松无比的小仗。
征丁令一出,天下哗然,本来就开始不太稳固的信众群体轰然而散,十不存一,各地道家拳馆比起曾经的庙会还要拥挤和热闹。
主持南部瞻洲事务的满愿子和文饰两位高僧虽不至于慌了手脚,却乏于对策,只得向西牛贺洲中的总部求救。
玄天以为自己对待妖族的态度算是在仙人中标新立异了,听到虫好说出的消息才知道跟佛祖比起来,自家这点小动作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具体的内容虫好不是特别清楚,但有一件事情虫好和鹰限都言之凿凿,那就是西牛贺洲灵山之上的大鹏金王走了一趟妖界西部后,元武国勾结仙族想要一统妖界的传言就在妖界中不径而走。
相比之下,玄天自认已经相当大胆的谋划,就象小孩子的游戏一般可笑,为什么这么说呢。
看看人家的系列动作就知道了。
人界大军将在东方开战,各地寺院都信誓旦旦会用无边佛法保证战争的顺利和士卒们的安全。
仙界中玉皇大帝也得到如来通知,妖界内乱四起,动荡不安,正是仙族收复失地的最佳时机,并且暗示截教通天教主的弟子玄天已经在南部瞻洲中收罗了规模庞大的势力,再不加以限制,道门将会把整个仙界都踩在脚下,无人敢掠其锋芒。
阐教的动作也无意间最大程度配合了如来,得知截教竟想在南部瞻洲中死灰复燃,元始天尊哪能坐视,便与人教太上老君主动请缨,担起了这次收复妖界中原属仙家地盘的重任。
玄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恐怕在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心中,截教势力才是心腹大患吧,毕竟整个仙界能对阐教构成威胁的,除了通天教主的截教,还真的找不出第二家了。
这些事情玄天都还不是特别紧张,要想把截教一口吃下,还得看元始有没那个本事和胃口,养尊处优许多年的阐教门人,未必就肯定是截教中那些从未放下过云游历练弟子们的对手。神仙打架,和凡人也没多大区别,很多时候比的并不是法宝和法器的等级,而是看谁更不怕死,更狠得下心拼着粉身碎骨也要全力一击。
真正能让玄天坐立不安的,还是妖界中的小妖。
刚刚与玄天的天之战队加上李世民的凡间军队相互配合,漂亮地完成了一次前后夹击的小妖,一转眼自己就换了个位置,被阐教弟子、佛门子弟和妖族中的对敌势力三方合击,匆忙之下竟连联络玄天都来不及,便在派遣十大妖将南下后,连对妖将们作具体指示都没有,就与白蛇一起收缩回元武国中,中断了与十妖将之间的联系。
“你们的主人这么危险了,你们居然还在想着怎样才不让我着急生气!”玄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干妖将了,发火也没用,又不可能把这些家伙真的全打入轮回。
李世民和侯君集那里,应该作些安排了,可别让佛教趁机动更大的手脚,玄天心中刚收缩回去的青焰又腾腾跳动。
“李靖,你去李世民军中,让他听你的安排,南部瞻洲中的事务,你作主,陆离和红拂随你去。”玄天果断地对李靖下令。
李靖没想到玄天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权利,南部瞻洲中玄天扯起的摊子已经不小,数万拳馆子弟,要调动起来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了,再影响到军中。
李靖不是没有过野心,但是野心必须得在玄天的掌握中,这个分寸对已经完全显露出指挥天分的李靖来说,哪会不明白。
刚想开口,李靖想说的话就被玄天冷冷的目光给迫了回去。
“左小刀,艾如张。”玄天刚唤到两人的名字,左小刀和艾如张就立刻大声道:“我们不走!”
玄天右手一翻,递了一块木牌给李靖,木牌上祥云浮动,一面是一个玄字,一面是一个天字。玄字一面散发着浓郁的青木之气,天字一面跳动着焰心略带淡青色的火焰。
“不愿在我门下的,任由他们离开,但留下来又不听你号令的,持此牌由你随意处置。”玄天仿佛聊家常一样对李靖说。
捧着木牌,李靖象捧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对玄天的重用和信任,李靖重重叩了个头,男子汉大丈夫,拿命来报这知遇之恩便是。
“小刀,如张,陆离,李靖,你们带着各自的小队,陆离和李靖入军伍中,小刀和如张就在民间吧,你们兄弟四人应该怎么相处,如何互为助力,不需要我多言。”玄天不看四人红红的眼睛,“盘牛和十八侍卫留下来,其他人,你们即刻带着下山。”
玄天不想看到别离,挥手将四人送下天台顶峰,却阻止不了众人跪在山下久久不肯离去,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能与盘牛麾下的十八侍卫换个位置。
直到太阳西沉,小鹏鸟呀呀驱赶着大群毒蝎将整个战队驻扎处与天台山隔离开来,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玄天仙师突然间就从南部瞻洲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都在猜测他是隐居起来要升天成仙了,还是回到截教总部去修练或是云游他方了,就连赵公明等截教嫡系门人,都在突然之间失去了玄天的音讯。
宋财和李燮得知南部瞻洲中所有道家拳馆都由他两人负责时,想向玄天仙师磕头都没有机会,仍担任管家之职的米老头,望着天台山方向,对身边原本是弟子现在却变成了他的上司的宋财和李燮说道:“用心做事吧,玄天仙师肯定还会回来。”
左小刀和米小快,艾如张和乔梦符,两对情侣骑在马上,望向北方,玄天的安排给了他们足够广阔的空间和机会,并给他们留下了道家拳馆这样庞大而富足的资源,还有尘世中镇北侯这样的助力。
四人却感到玄天仿佛是要一去不复返一样,泪水渐渐模糊了他们的双眼。
两对情侣都早已定下了终身,原本打算在玄天的主持下结为道侣,终生相伴,也终生护卫在玄天仙师身旁。此刻眺望北方,四人两两对视,都是同样的心思,他们这段情缘,地老天荒也要等着玄天回来替他们见证。
自玄天以下都没想到,就在他们依依惜别之时,玄天布置的人员还没到达时,受玄天之令散开到南部瞻洲各地的左小刀和艾如张两个小队人马尚在留恋不舍地回望天台山时,巴蜀之中以及南部瞻洲从南至北,从西到东,万里锦秀江山已是暗流汹涌。
各地豪门巨阀原本都作好了打算,用手下的仆役和下人鱼目混珠,再派上几名庶出子弟,对皇帝和朝廷就算是有了交待。
可还没等到他们将人选好,就发现各地的佛教寺院和庙宇中,无数家世比他们手下仆从还不如的小门小族,都把嫡系子孙连同庶出子弟一起,剃掉长发穿起袈裟,一窝蜂地进了佛门中,却不是出家为僧,而是美其名曰护寺武僧。
这些门阀中的大佬就不干了,他们的庶子虽然在自己家族中无足轻重,可拿到外面去,仍然比这些小门小户的嫡子还要高贵得多,凭什么他们的子弟就要去军中吃苦,而这些小家小户的连郡望都还没弄明白的所谓新兴世家,居然就可以庇佑在佛门中高枕无忧。
大隋朝的门阀虽然不多,屈指可数,人口却是不少,这一消极对待抽丁之事,不足的数额就全部转嫁到了民间百姓的头上。这样一算,不入流的平民和庄户人家,几乎没有一家能保住一两名成年男丁留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