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进入南部瞻洲后,就发现整个南部瞻洲中,最为富饶人多地广的,还是大隋朝杨广陛下的治下,也最符合佛教广收门徒普传教义的目标,于是便把人力物力和重心都放到了大隋版土中。
最开始的时候,佛教的眼光总是盯着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宗派道门,不管天上地下,道门都是佛教最大的对手,毕竟每个宗派都需要大量的凡间百姓来支撑。
如果说宗派是一副骨架,凡间的黎民百姓便是血肉,只有将足够多的血肉凝聚在骨架上,才能构成一个鲜活的生命,才可以具备强大的生存能力,否则,就只是一个光溜溜的架子,不但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而且相当的难看。
于是在第一批寺庙的择址和建造时,几乎都盯着大隋朝中的重要道观,其中最早的十来间庙宇,象建在七星观不远处的兰若寺就是其中的代表。
更厉害的,是在截教唯一的嫡系子弟洞府,峨嵋山罗浮洞附近,佛教在找地方修建时遭到了峨嵋剑派前所未有的排挤和抗争,却咬牙不肯放弃,转到了峨嵋剑派和罗浮洞背后的峨嵋山峭壁处,那从来无人上去过的绝岩之上,硬生生在峭壁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建了一座悬空寺。
另外象青城观数百里外的宝光寺,距翠屏山哪咤道府仅百里的西林寺,文饰菩萨坐下弟子普达舍耶独自采石伐木,建在天台山半山坡上正挡在截教仙草培育基地云霄峰下山道路正中的天台寺,无一不是针锋相对地摆出一副敌对姿态。
虽说在大隋皇帝的支持下和官府的力助下,抢夺资源、争山夺林、拦截道家信众,无往而不利,却被这些截教东迁后还牢牢钉在南部瞻洲中,顽强地维系着那些不愿跟随截教东迁,又不愿放弃道门传承道统的旁系分支,在得不到道门三教的任何支持下,仍然坚持不懈地与佛教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
于是这些寺庙被烧、被拆,官府搜刮民间帮着和尚们又重修重建,随后又再度被烧、被拆。释门子弟们不堪其扰,道家分支派系的子弟们却是乐此不彼,使得佛教浪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仍不能在南部瞻洲中站稳脚跟。
不久,建在截教嫡系弟子玄天真人出生之地的兰若寺,不单寺院被玄天施术毁掉,连庙里的僧人都被玄天给宰了个一干二净,只跑掉了金身罗汉满愿子。
这个事件,更是给了佛教进入南部瞻洲以来最为沉重的一击。
针尖对麦芒,佛教不但没有达到快速扩张的目的,反而弄了个两败俱伤。其实也不叫两败俱伤,佛教的损失除了被玄天灭掉的那几个僧人外,无非就是一点财物损失,都被朝廷和官府给补偿起来了。
道门这一边,佛教也不过是利用官方的力量,驱赶和逮捕了一些放火拆庙的小人物,又用佛法“净化。”了少数意志薄弱的道门信徒,却全是道家外系分支中无关紧要的徒众,对真正的道派中坚,连点皮毛都没伤到。
能把许许多多相互不沾边的理论混杂在一起创出一个新教派来的佛祖,智商当然是高得暴棚,怎么可能就束手无策以至放弃。
大隋朝杨广陛下出于政治目的的支持和帮扶,无意中给了佛教一个提醒。万里迢迢来到南部瞻洲,难道就是为了跟道门过不去?当然是,一山不能容二虎,迟早都得图穷匕见。但也不尽然是,要争,要夺,要斗,首先面对的都是炮灰的问题,难不成要叫菩萨们赤膊上阵提着大刀片子跟道门对砍。
归根到底,没有大量的信众和追随者,一切都是白搭。
于是佛门穷则思变,干脆放弃了在这些穷山僻岭中孤立无援地与道门支系浪费精力,反正有大隋朝廷的支持,咱庙继续建,寺继续修,哪里人多物丰,就往哪里去。
这一变通,罗汉菩萨们才发现自己以前真的蠢到了极点,不知在荒山野岭中耗费了多少光阴和心神。从在城市里建起第一座庙宇起,无比幸福光明的坦途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道家修的是自然之法,练的是出尘之术,越是热闹繁华的地方,越难看到道观的踪迹,出来活动的都不过是一些勉强跟道门挂上一点关系的旁系外派分支。曾被玄天烧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金身罗汉满愿子大师,就意外地发现,南部瞻洲这么辽阔一片大地上,居然没有一个道门的核心组织和领军人物,特别是在城市中,更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才想起临行前佛祖的一句话。
滴水穿石,不争之争。
聪明人的一悟,的确胜过千军万马。
玄天站在文饰大街旁,听着身边那些带着无比欢乐的情绪在大喊大叫的声音,那些显然还没学到家的生涩的诵佛声,和视线内比比俱是的好奇地议论和打听陌生的佛教故事与传说的凡间百姓,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
不用太久,只需象这样持续一两年,整个南部瞻洲中,还有多少人会在家中继续供奉道家祖师,还有多少人记得这块大地上土生土长的诸仙诸神。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当人界的凡人都坚信幸福美好的明天和未来不是在天上,而是在遥远西方的极乐世界,能让他们脱离苦海的不是道家神明,而是菩萨罗汉,茶余饭后悲喜之中,念叨的不是无量真君,而是阿弥陀佛。
到那个时候,道宗一脉,还能在三界中存留多久?
小玉还好些,至少目光偷溜出去,打量的都是这繁华城市中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珠光宝器的饰物和花枝招展五颜六色的漂亮衣裙。猪小宝却是大睁着那对小眼睛,稀奇地看着花车花船上真人扮演表现的佛家传说和典故,还有那些在东土看来无比稀罕的珍禽异兽。
玄天敢保证,如果猴大宝来了,同样控制不住天生的好奇,照样会被吸引住心神。
猪小宝拉了拉玄天的衣袖,“师公子,那条大蛇就是西方的龙?”
猪小宝指着的,是站在花车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八部天龙之一,龙部首领那伽的塑像。
玄天微笑道:“是啊,那就是佛教的龙,怎样,威不威风?”
猪小宝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旁边有人听到这主仆二人的对话,纷纷怒目而视,却看到笑得东倒西歪的猪小宝满脸纯真,一派烂漫,干净得不带半丝杂质的清澈眼神,都不好意思出言指责。
佛教所在的西牛贺洲,终年湿气不散,雨林丛生,蛇类的繁衍得天独厚无比昌盛,而且那里的蛇类毒性恐怖令人谈之色变。所以在佛教中,许多护教圣灵都与蛇有关,或者是带着显明的蛇类特征,比如佛教的护教圣军八部天龙中,龙部首领那伽、紧那罗部头领摩睺罗伽,以及佛教中掌管佛乐的乐神,人身蛇首的大蟒神摩休勒。
蛇在佛教中的地位,与东方之龙在三界中的超然独立十分相仿,那些替佛教将经书翻译成大隋文字的信徒,便自作主张也把这些蛇神给换成了龙。
虽然东方龙族也有旁系龙子龙孙在佛教八部天龙的龙部中,明明知道这种翻译是错误的,也不敢滋声,谁让这些“龙神。”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呢。
玄天看着猪小宝乐不可支地捧腹大笑,被猪小宝先前津津有味地观看佛教故事受到轻微伤害的心灵稍稍舒服了一点,心道,你小子见到这个“龙。”就笑成这样,要是见到极西之地那大蜥蜴一样的“龙。”还不把你小子胖得皮球般的肚皮给笑破。
猪小宝笑得非常的开心,玄天肩头的呀呀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变得小可爱的身子焦躁地在玄天肩头蹦达,还用小翅膀尖处的羽毛捅玄天的耳孔。
花船后肃穆唱诵经文的僧侣队伍中,突然有一道目光如电直射过来,玄天突然警觉到,这小鹏鸟可是天吃这种佛教中的“龙。”到不是因为它的成长需要,而是喜欢吃着玩,就象玄天在另一个世界中熟悉的那些小女孩,嘴里整天嚼的零食。
因为吃过这种亏,所以在佛家典籍中,清楚地记载着有关鹏类的各种特性和外貌特征,小鹏鸟呀呀虽然变成了一只可爱神气的小鸟,却未必能瞒得过专修精神攻击的释门弟子。
很自然地侧过身子,玄天象世间那些怜爱身边美婢的少年公子一样伸手去整理小玉脸上的薄纱,似乎是怕被旁人看到了侍婢的艳丽,不动声色地将躁动不安的呀呀移到小玉怀中。
那道如电闪般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只在玄天身上略略停了一下便移开。
玄天此番进入蜀中,并没有刻意改变外貌,除了换下道袍,收起身上那浓郁的木火两气,其他都和平常没什么分别。
既然打算伸手搅一搅南部瞻洲中这一潭深水,玄天就没有想过要藏头露尾,在内心处,甚至还有些期待佛门子弟发现他后会有什么样的举措。
这道目光的主人显然没有认出玄天来,或者说并没有特别注意到玄天。
被小玉夸作天上地下都找不到,风神俊朗耀如日月的玄天真人,这时都微微有些被忽视了的失望和失落,难道哥就不能象夜空中那颗明星,璀灿夺目。
你丫真的有眼无珠,玄天心头暗骂,却忘了他变态的精神力和渐入佳境的道行,哪是这些身份只够跟在花车后面念经的低阶释门弟子可以看穿看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