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身上的佛意,可比红拂从胸膛中挖出的那颗佛心上的浓厚多了,红拂身上那颗佛心中的佛意,让玄天很是不快,更险些为红拂带来杀身之祸。发生在南海中那一幕,呀呀可是全都看在了眼里,虽然口不能言,小鹏鸟却是已经开了灵智,在感觉到僧人身上的佛意时,当然就与红拂敌忾同仇。
最关键的是,僧人胸前念珠上的那颗雷火神珠,其中那一线天火气息,与呀呀刚刚孵化出来时吐出的天火乃是同出一源,在呀呀的潜意识里,这丝气息,就是亲人的味道。
普天之下,除了呀呀,只有玄天能感受到这丝天火的存在,而其他人只能辨别出其中精纯的火系本源,所以僧人才大大咧咧地挂在胸前,引起了小鹏鸟的注意。
其实就是不挂在胸前,而在藏在最隐秘之处,只要在呀呀的感触范围内,就不可能瞒得过。小鹏鸟与天火之间的那种微妙联系,是近似于一种本能的存在。
罗浮洞中的雷火神珠,四周都有玄天身上那种道家之气,小鹏鸟再怎么垂涎欲滴,也不敢惹玄天生气,所以选择了在黑虎身上撒撒气,分散心头对雷火神珠的渴望。
这僧人胸前的雷火神珠所在之处和附近一带,可没有任何一点能让呀呀忌惮的东西,所以呀呀远在罗浮洞口感应到了一丝天火存在时,就从玄天肩头飞起,四下寻找。
这一丝气息确实太弱,小鹏鸟又不敢飞太高失去感应,只能贴着地面低飞。偏偏通灵的黑虎知道这只不太友好的小鸟是罗浮洞的贵宾的宠物,自动跟在呀呀身后,身上隐隐散发的道气时不时地干扰着呀呀,一鸟一虎才在山中转悠了这么长时间,僧人都从山脚下绕了个大圈,暗中跟着峨嵋弟子走到离罗浮洞很近了,小鹏鸟和黑虎才发现。
这些事情,有些是小鹏鸟告诉玄天的,有些是玄天通过地面的植物探知的,但所有信息都不能说明僧人的来意。
有天上的玉帝偏袒着,人间的帝王宠护着,南部瞻洲中,佛门已经是远远超过了道派的第一势力。玄天初来乍到,就已经隐约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再加上师兄赵公明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的叙述,佛门的实力已不象玄天一怒毁去兰若寺时。
于是玄天才会这样克制,打算还是先弄清僧人的来意,再作应对,其中也有不想给师兄的罗浮洞带来麻烦的因素。
空中一阵整齐的破风声,盘牛带着十八侍卫一马当先,左小刀、艾如张和陆离分率三队,从天而降,落在两边山头和僧人背后的山路上,成合围之势。
“红拂,收了,别坏了峨嵋山的灵气。”玄天左手绕在肩头轻抚呀呀的小脑袋,不让它乱动乱跳,同时吩咐红拂。这么多的巨毒黑蝎,哪怕不喷射毒液,身上带着的毒气也会破坏掉峨嵋山中那天然而有的最适合药材生长的灵气。
少年们虽是合围之势,总归是人类,远没有数不清的毒蝎带来的恐怖感觉那样直接,当蝎群散去,僧人就恢复了静如止水的方外高人姿态,开口道:“原来是截教的玄天真人,难怪这么大的排场,可真是威风的紧。”
玄天笑道:“哪里哪里,比起大师方才身处蝎群之中面不改色,贫道这排场不过是胆小之态,哪里称得上威风。”
佛法对所有妖类都有克制之力,所以小鹏鸟才发出那样的叫声,而不是直接扑上去抢了就跑,在玄天的教诲下,呀呀在有必胜把握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规矩。
但是玄天很奇怪,这僧人看上去身份不低,佛法修为也应该弱不到哪里去,怎么就会被红拂召来的黑蝎群给威摄住。
僧人旁边的中年人一身富贵打扮,看上去不是土财主就是巨商大贾,胖胖的身材如果不看长相,到有些象玄天的二徒弟猪小宝。中年人听到僧人开口,也象是得到鼓励一般,上前一步对着红拂旁边的峨嵋弟子道:“我儿,跟为父下山去吧,入佛门中,就可免了朝庭的征召。”
中年人这一讲话,玄天眼神一闪,暗暗责备自己大意,还是经验不足。普通的凡人,哪有胆量进入到这深山之中,而且身处密集恐怖的蝎群中,只是害怕紧张,却站得稳稳的。这时用心去看,才看出居然是被僧人控制住了心神,难怪僧人在面对蝎群时不敢分神使出佛法,就是怕分心之下,稍稍一个疏忽,带来的中年人略略恢复一丝神志,都难保不会被当场吓死,或者吓疯。
玄天走上前,伸手在僧人光光的头顶上啪地拍了一掌,声音又脆又响。
僧人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中年人脸上的神情一愣,随即又恢复那种痛心的怜子慈父表情。僧人不恼不怒,就是在竭力控制着中年人的心神,这佛门中醍醐灌顶之术,有点象似是而非的道门控心术,又夹了些西方教的催眠术,还混杂了妖界的魅惑妖法,差一点把玄天都给蒙了过去,赵公明更是半点端倪都没看出。
“大师,好强的定力。”玄天嘻嘻一笑,又在僧人头顶重重一拍。
僧人低声念道:“吾心定,万物安,八风吹不动。”
玄天嘻嘻的笑声变成哈哈大笑,手上越拍越重,越拍越急,“大师,你真能忍!大师,你还能忍!大师,你继续忍!”
啪啪声密如急雨,响声连成一片,僧人的光头顶上已被拍得鲜红一片。
终于,僧人身形一晃,旁边的中年人“啊。”地惊呼一声,双眼圆睁,眼珠都快鼓出了眼光,露出恐怖的神情,两腿一软向地上瘫去。
“父亲!”峨嵋剑派弟子痛呼,抢在中年人倒地之前,一把抱住,声音中已经带着哭声。
“乔梦符。”玄天轻唤,乔梦符从山巅一跃而下,手中扬起一股水波,化作一个圆圆的水罩,罩着中年人头部。
“多谢仙姑!”峨嵋弟子感激地对乔梦符说,乔梦符脸上微微一红,双手却是不停,运指如飞,密密地沿着水罩点击。
中年人只是精神受损过重,又突然从法术中清醒而受到猛烈惊吓,玄天在与准提研究时就发现,对于这种伤,道家的水系疗伤术居然颇有神效,而且对平常修练中容易出现的心神损耗和剧烈波动以至产生走火入魔都是非常灵验的应对之术,所以仆从中凡是具有水系灵根的少年,玄天都教了他们这一手。
当然,学得最出神入化的,还是曾经在瑶池边弱弱地护着小白兔,天生具有强烈的怜悯之心的乔梦符。
玄天拿开手掌,僧人晃了几晃的身子勉强站定,从胸前取下念珠,捏在双手中,“玄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大师,这事,你作何解释。”玄天指了指正接受乔梦符治疗的中年人。
“这位施主是老衲寺中的住家居士,皇上颁旨征召所有青壮年入伍,居士求老衲帮他留住三代单传的独苗。”僧人犹在嘴硬。
“是吗?”玄天盯着僧人双眼。
僧人喃喃道:“老衲见他一片爱子之心。”说到这里,眼中渐渐迷茫,眼神逐渐涣散。
小玉莲步轻摇,挪到僧人两眼正对的位置,脸上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少年们急忙纷纷掉开头,手捏道诀护住心脉。
僧人手中的念珠急速捻动,眼中清明之色越来越少,玄天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飘进僧人耳中,声音小得只有僧人能听见,“耍迷魂术,晓得老子是从哪里来的不?老子是从精神病院来的!”
念珠哗的一声断裂,珠子散落了一地,僧人已陷入昏迷。呀呀从玄天肩头蹦到地上,尖利的鸟嘴一啄,将那颗又大又圆的雷火神珠噙到嘴里,颈项一伸就咽了下去。和珠子比起来小得太多的嘴和脖子居然直接吞下,而且动作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中年人这时已经苏醒,在乔梦符水系真气的助力下,完全恢复了平静,方才知道身在何处。
毕竟是经历颇多的中年人,又长年经商,也算是见闻广博。得知一切缘故后,中年商人不停地道谢,没有起初那么失态和张皇失措,也向玄天等人说了他能记起的事。
僧人到是有一处没有说谎,现在的皇帝陛下杨广,确实是诏令天下,年龄在十四至四十五岁之间的男丁,除了佛门弟子和护寺青壮,以及登记在册的佛田佛林中的农夫,都必须在接到征召后,前往东北边的军营报道。
天下各门各派,只要是在南部瞻洲中的分支,除去极少数的大神上仙嫡系,其余门派都或多或少需要来自凡间的支持。这些支持不仅仅是人才,还包括了物资和金钱,象截教这样数一数二的大派也不例外。
三界中的资源都是有限的,修真修仙资源就更是紧缺,这些都需要金银财物的支持,所以在各个派别中,不但要收罗灵根出众的人才,同时也要收些家资丰厚,想要长生或者延长寿命的弟子。
比如典型的武修派别中的峨嵋剑派,就在尽力找寻艾如张这样的少年英才之外,也想方设法收了如眼前这个青年弟子一样家中财物颇丰的弟子。
佛门也不例外,否则不事耕作的僧人们,靠什么来填饱肚子,念佛经可是越念得久,饿得越厉害。
所以在中年商人得知傍上皇帝赐封为国教的佛教,就可以免予入伍参战,便求上了离家最近居于峨嵋山脚的悬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