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回头看了看合什静立的一干原截教弟子,眼神渐渐变冷,转头示意荀壮将荀健扶起到殿外,向满愿子说道:“有两件事要请教大罗汉。”
满愿子有了太白金星撑腰,不再担心玄天会胡来。不过看玄天那样子并不是很卖太白金星的帐,太白金星也不过是拿天条来压截教,这才让玄天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满愿子也不想过多的激怒玄天,很诚恳地应声道:“还请前辈示下。”
“殿外这位老人,是我截教嫡系三代弟子荀壮之父,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大罗汉没意见吧?”
“我佛慈悲,绝不会让他人父子分离,只要他本人不反对,贫僧当然不会阻拦。”
玄天扬声对殿外说道:“荀大叔,我是小天,接你到东海外去散散心,你可愿意?”
太白金星扭头看向殿外的荀健,满愿子紧紧盯住玄天的双手,两人都没注意到玄天身后的小玉轻轻掀开了蒙面锦帕的一角,露出了半张惊世骇俗的绝代容颜,微启双唇浅浅一笑。
荀健象失魂落魄一般看着玄天,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愿意。”声音小得象在梦呓,神色显然不属正常,太白金星皱了皱眉,没听到满愿子说话,便装着没看到。
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罢了,还不值得太白金星花费心神。
满愿子确定玄天没有做出任何让他起疑的动作,也有些纳闷于荀健的回答。不过满愿子根本没把这些截教外门弟子放在眼中,更不会和他们有什么接触,当然也就听不出荀健的说话和平时有何不同。
太白金星若有所觉,也是因为发现荀健的神色有些不对,却也没有提醒满愿子,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行。这次天庭将南瞻洲一股脑交给了佛教,据说人间皇帝也对佛教信任有加,并且加封为国教,这让太白金星多了一份心事。
南瞻洲中的下仙洞府和散仙武修门派林立,这些人也不是都情愿迁到东胜神洲去。在这里,这些下仙和散仙武修还算得上有头有面的人物,一旦到了上仙云集,阐教弟子遍地开花,天官子弟铺天盖地的东胜神洲,他们可就好比一头从九重天最高处跌到地狱十八层最深处,摔得面目全非,似鬼非人。
于是这些下仙洞府和散仙武修都找尽了各种借口,硬拖着不肯离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弄得太白金星象个灭火大仙一样,四下去做工作,干最让人怨恨的事。
有些教派,却不是太白金星借着玉帝仙旨就能轻易摆平的,象南瞻洲中声势最为浩大的截教外门,还有连人间皇帝也不愿意大动干戈的米教。
太白金星很怀疑这后面都有通天教主的影子,现在看到玄天把个新建的兰若寺弄得象座几千年没得到过香火的山神破庙,又多了几分对自己猜测的肯定,巴不得快点将这个软硬不吃很难对付的小灾星哄走,也好继续自己里外不是人的游说任务。
见满愿子一声不吭,默认了可以带走荀健,玄天向满愿子靠近两步,略带点紧张地问:“我义父义母何在?”
“贫僧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真人的义父义母,又何从得知他们的所在?”满愿子答得相当的镇定,玄天用尽全副心神注意满愿子的心跳、体温和呼吸,找不到一丝异常。
“你方才交给我的木钗,从何得来?”玄天不放过满愿子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最细微的表情,只要满愿子有哪怕一丝一毫隐瞒和撒谎,玄天都决定不管你太白金星还是太黑金星,先烧了这座庙,再慢慢跟这两人打官司。
“陈老施主夫妇是真人的义父母?”满愿子脸上的诧异倒不象是装出来的,但是玄天完全不相信。小莲的表现已经让玄天警惕,而玄奘的淡定更加清楚地告诉玄天,佛门子弟,真要撒起谎来,或者是存心要隐瞒内心的波动,恐怕只有鸿钧老祖亲身前来,才可以看出破绽。
玄天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襦慕之情,看着殿外荀健苍老的面容,喃喃说道:“我已有十余年未见到两位老人家了,甚是思念。大罗汉若是能告知他二老的落脚之处,玄天可以立刻让所有截教弟子全数离开南部瞻洲。”
满愿子摇摇头,“贫僧只知道他们乃是贫僧师弟玄奘的生父生母,却从未听两位老施主提及,说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满愿子语气中,完全是一副怀疑的口吻,还有一种对玄天编出这么不可让人信服之事的冷哂。
“你见过我义父义母!”玄天不再冷静,冲上前要去揪满愿子的衣襟,太白金星急忙插到两人中间。
“滚开!”玄天大吼一声,一团青焰从手中击出,太白金星措手不及,本能地用手中拂尘一挡。
太白金星只觉得手中一轻,拂尘只剩下柄端那一小截还捏在手中,手上聚集的仙气刚与青焰一触便被焚之一空,连脸上的眉毛和胡须都被烧个精光,脸上手上皮肤骤生剧痛。
太白金星倒飞出大雄宝殿,嘴里一边高喊“玄天!你再不住手,可不要后悔!你截教也不是天下无敌!”一边运起全身仙气护住浑身上下。
满愿子身上的金光象个透明的罩子,死死抵住玄天的青焰,却在小小的一朵青焰面前显得那么无助和束手无策,被青焰越烧越薄,金色越来越淡。
“把他们放回来!否则,老子见一个和尚杀一个!”玄天彻底暴怒了,若是没有陈惠夫妇,重生而来的肖天哪有机会成为今天的玄天,这份恩情,玄天可是一直放在心底,有能力报答时,却失去了两位老人的音讯。
“玄天!你不要欺人太甚!”满愿子颈上挂着的佛珠已在手中急速旋转,散发出刺眼的金光,一边抵挡青焰,一边往殿外退去。玄天这时已经狂怒到全身青焰腾起,小玉都远远地躲到了殿外不敢近身,大雄宝殿中的僧人们全在这片青焰中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被焚成青烟,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惠岸在太白金星被烧得狼狈而退时,就快若闪电地溜到了殿外,躲在太白金星身后,把太白金星当成了盾牌。
太白金星又气又急,跳着脚大骂,“惠岸,你个小兔崽子,他不是你师叔吗,还不快帮着劝劝,祸惹大了,你阐教也得不了好!”
惠岸从个子不高的太白金星肩头一目了然地看到了大雄宝殿中的情景,整座大雄宝殿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烧成了一块空地,泥塑的如来佛像也被烧得回归虚空,除了玄天刚来时召出的参天大树和青藤,就只有满愿子象只猴子一般四下乱跳。
惠岸嗖的一声蹿出兰若寺,声音远远传来几乎弱不可闻,“太白大仙你先撑着,弟子去搬救兵!”
满愿子身外的金光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来了,只有手中的念珠急速地旋转摆动,护着头胸要害,四肢和背上许多地方都被青焰烧得滋滋作响。
太白金星完全没想到佛法高强的金身罗汉,居然被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只有颜色怪异的火焰,烧得如此狼狈。
满愿子显然也是吃痛不过,开始间或发出闷哼声,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又瞬间被青焰烘干,连水汽都没有一丝。
“玄天!再不住手,贫僧要开杀戒了!”满愿子急呼。
“我义父义母在哪!”玄天狂喝,体外青色烈焰更旺。
被青焰焚得全身都隐现青色的满愿子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惨嚎了一声放弃抵抗,念珠啪的一声断开,珠子滚落了一地,随即消失在青焰中。
这时大雄宝殿一带的大树青藤和小草苔藓都没入土中,这一范围内全被玄天的青焰笼罩,太白金星也不能幸免,被青焰一视同仁裹了进去。
太白金星觉得全身仙气都被这青焰烧得象要沸腾了一样,渐渐地不受控制,头发和眉毛胡须首当其冲烧了个精光,看上去跟荀壮背着躲得老远的荀健,象一对孪生兄弟。
满愿子双手合什,盘腿坐在地上,全身毛孔中涌出带着淡淡金色的血液,连眼中都闪着浅浅的金光。
呼的一声,从太白金星袖中飞出一根长索,却不是飞向玄天,而是向后如长蛇般蜿蜒而去,缚住了已经退到兰若寺外的小玉,又将小玉拉入了青焰中。
小玉满头青丝立刻就开始呈现出变色之态,青焰却象通灵一般,避开了小玉四周。
太白金星一看,顿时醒悟过来,这只狐妖定是玄天心爱之物,正好作自己的护身符。
指挥着捆仙索,太白金星把小玉象盾牌一样舞来舞去,驱散着周围的青焰。不时有青焰从小玉身体上擦过,小玉脸上一片痛苦之色,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如!是!我!闻!”满愿子一字一叹,刚吐出两个字,小玉就发出一声凄婉的压抑不住的哀唤。
对满愿子和太白金星来说,小玉的这声哀唤却象酷夏中久旱之后的一场及时雨,小玉声音方起,青焰已经立止,玄天也不管满愿子是死是活,掉头扑向太白金星。
“站住!”太白金星大喝一声,玄天在离太白金星只有几步之遥处凌空停下,满愿子已诵到第四字。
小玉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呼,象一把锋利的尖刀搅得玄天肝肠寸断。
玄天对太白金星冷冷说道:“放开她!”声音冰凉,象从幽冥中传来一样,丝毫不带半点人气。太白金星向满愿子递了个眼神,满愿子会意地点点头收声起身,化作一道金光向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