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子三人被池寒吓退,纷纷逃回花舫上去,不过片刻,那花舫离了小船,飞也似地逃走了。温青青拍手称赞道:“池寒,好样的!”
沐剑屏却兀自不解,瞪着眼好奇问道:“白龙使,你为何要吓唬他们啊?”
池寒好笑地伸长手臂摸了摸沐剑屏的小脑袋,佯作嗔怒道:“你们两个,以后都记着叫我‘池大哥’。”
沐剑屏脸上一红,乖乖巧巧地叫了声“大哥”。
温青青把眼一翻,啐道:“凭什么?”马公子被赶跑,她心底怒气还未全息,这时把手中的箫还给歌女,大剌剌地吩咐道:“快来斟酒,咱们再喝个高兴。”
几名歌女这才知道温青青这几个少女和自己可不是同行。她们仍是惊魂未定,这时节可不敢得罪了舱中这些恶人,忙殷勤地斟起酒来,只是心中毕竟惊惧,手腕发抖,壶中的好久洒落不少在桌面上。
温青青怒道:“干什么?连酒也斟不好!”歌女吓了一跳,手却更加抖了。
池寒知道这样的气氛下,再让几个歌女吹奏唱曲也是不能,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个都退下吧。”歌女们这才放松心神,低头躬身退下,一出船舱,却是逃也似地,小跑着去找船夫了。不多时,船夫又是一声喊,河面上划来一只大花舫,将三名歌女接走。
歌女这一走,袁承志、史红石几个人反倒觉得轻松多了,他们生性比较腼腆,陌生人在场时,连说话都细如蚊蚋。没了人唱曲,众人闲聊一阵,单看河中灯火,也是无聊。几人将壶中酒水喝完,温青青早已兴味索然,高声吩咐船家靠岸。
游船一事本来就是她提出来的,如今她要下岸,众人当然跟着。最高兴的却是船夫,一帮子凶神恶煞的武林中人在他船上游乐,可让他时时都是提心吊胆着,船家这一高兴,小船也是飞快,不一会儿已经靠岸。
船夫送了众人上岸,却还不走,小心翼翼地搓着双手笑道:“众位……这找姐儿的钱……”他可是横下心,为了钱,这小命不要也罢。
温青青兴致被扫,极不耐烦,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元宝,甩给船夫道:“拿去,不用找了。”那可是完整的浑圆的银元宝啊,这一元宝下去,一家人可是有一阵子不用愁吃穿了。
那船夫眉开眼笑,适才还觉得池寒一行六人个个凶神恶煞,现在看去却又个个都和蔼可亲。正是大喜之时,从道上黑暗之中突然传出嗤然声响,接着又是无数声同样的响动。池寒心头警兆大生,猛然叫道:“快趴下!”叫喊中胡乱抓住身边一人按在地上,自己紧跟着卧倒。
船夫一愣,却听到袁承志也是趴到地上一声大喊:“有人放暗箭!”
剩下的几人都是反应迅速,即刻趴在地面,将身子隐入河岸边深深的草丛里。只听黑暗中一连串“嗖嗖”声中,果然有无数箭矢飞行而来,他们伏下身子躲过,箭矢却大多刺在那船夫身上。船夫不及反应,瞬时被射成刺猬一般,连惨叫也没有,手中紧紧攥着那银元宝,直挺挺地朝后倒入水中。
“扑通”一声,水面涌起波纹,小船不住晃荡。
箭雨又射了一阵,离岸边不远的小道间亮起光来,二三十个人提着灯笼,打着火把,从道旁树丛当中钻出来,为首的正是那马公子。马公子身后还是站着原先的两名家丁,其中一个正是杨景亭,其他人却都是一身黑衣,满是肃杀气息,不知是从哪儿找来的帮手。
马公子在火光之下,见满岸满地都插着森然箭矢,冷笑了几声,骂道:“胆敢忤逆本大爷,景亭,你们上去看看他们死透了没有?”
杨景亭诺然领命,便同另一个家丁走上前。
马公子又淫笑道:“若是有没死透的,男的便补上几刀,女的便给本大爷捉了,回去大家一起玩玩。”话音刚落,从草丛中闪起几片寒芒,池寒、袁承志和温青青一起仗剑杀出,那速度如猎豹捕食,迅猛至极。杨景亭和那家丁已经到了跟前,连忙招架?可双拳怎敌得过三剑,温青青和池寒一人一剑,杨景亭胸口、颈项多出两个透明窟窿,鲜血乱喷,那家丁也被袁承志一剑削去了头颅。
马公子调戏不成,竟欲杀人,如此狠毒,连袁承志都是愤恨不已。袁承志出剑时本还有些犹豫,转念一想,这种人仗势横行,伤天害理之事定是做了不少,杀了也不算滥杀无辜。
刚才那一拨箭雨确实凶险,江湖人中,便是那些宗师级高手,可也没听说过刀枪不入的。密密麻麻的一波箭雨落到身上,若是寻常武林好手,早就万箭穿心而死了。
只可惜马公子遇到了得神石相助,能够趋吉避凶的池寒。只可惜马公子遇到了陆高轩、池寒和袁承志三个武林一流高手,他们六人既然反应迅速,所受的损害大大减小,三位高手毫发无损,三名姑娘在他们帮助下,只有史红石肩上斜斜地中了一箭。
马公子哪能料到六人在如此箭雨之下竟然没事,大骇之下急急往后退去,一连声叫道:“放箭,放箭!”他身后的黑衣人便即张弓搭箭。
若是等他们把箭射出,事情就更要棘手了。池寒和袁承志不约而同脚下加力,往前直冲,这时袁承志的真实水准才显露出来,脚下这一动,身形如同鬼魅幻影,瞬息间就到了人丛当中。
池寒和他同时起步,最后竟然被甩开两个身位。
池寒心底一阵讶异,这几天在路上闲聊,池寒已经知道袁承志所学的,乃是一门唤作“神行百变”的轻功,当时自己暗中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当真无愧于神行百变的名头。他心里又暗自庆幸,当时如果是袁承志冲下西首山岗去劫杀清兵大官,只怕韦小宝已经身首异处。
袁承志和池寒先后冲进人堆中,仗剑一阵乱砍。马公子首当其冲,被袁承志一记“苍松迎客”送走性命,双眼凸出,赫赫有声,向后倒去的那一刹也不知心中是否会有后悔。
这个时候陆高轩才赶到,黑衣人中有人已经射出箭矢来,有四支正射向池寒和袁承志,被他左右手一捞,顺势反射回去。“唉哟”声中,两名黑衣人倒了下去。
马公子被砍倒,自己人又受伤,黑衣人当即大乱,也不张弓搭箭,一些人胡乱喊道:“替马公子报仇!”又有一些人叫道:“去请掌门他们来!”
便有几个人乘着夜色悄悄从队列后溜走,他们这一走,场中黑衣人只剩下十六人。池寒几人冲入阵中,黑衣人已经无暇射箭,纷纷拿出亮晃晃的武器迎敌。他们的武器很怪异,是套在手上的钢爪,每一只爪都有短剑长短,爪子上又有倒刺,抓住武器可趁机抢夺,抓住肌肤可教人疼痛难当。池寒三人第一次遇上这等爪形武器,不由小心谨慎。
温青青、史红石和沐剑屏三名女子也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温青青心中愤恨,拿出剑也冲上前来。沐剑屏不忘照料史红石,替她包裹好肩头的伤口,又拿药来敷上,至于战斗,这位小丫头是向来不喜欢的。
过了片刻,池寒几人渐渐熟悉了黑衣人的钢爪武器,效率顿时快了起来,切瓜砍菜一般,黑衣人已经倒下九个,只剩下七个功夫稍好的,还在苦苦支撑。
这时马蹄阵阵响动,一群人骑着马风风火火冲来。当先的是三匹骏马,马还未至,右边那人已经高声喊道:“这是我‘鹰爪雁行门’的地盘,谁敢放肆!”
池寒听到“鹰爪雁行门”几个字,心头一愣,手上不觉放慢。他抬眼看去,虽然四周昏黑,不太看得清楚,但借着天上星月,河船灯火,隐约仍能认出当先三人的面貌,右边出声的那人是汪铁鹗,左边是曾铁鸥,正中领头那人是周铁鹪。
这三人,正是当今鹰爪雁行门的掌门和长老,池寒几个月前在金陵城参加“金陵演武”,曾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