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挂的院落,就在眼前了。
一抹红艳艳的光芒映入池寒的眼睛,却令他不由得愣住了。他们这一刻已经到了岸边,踏上坚实的土地,面前便是那别致优雅的院落。院门前挂着一个牌匾,匾额中金色的大字,在两端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分外显眼。
群玉院。
若说单单看这个名字还没什么,那么里边的传来的嫣然软语,娇俏嬉笑就令人觉得难为情了。倘若真个儿是纯洁之人,连这些声音也都听不出来,那么看着那些从粉红帷帐中透出来的暧昧烛光,看着那二楼窗户里,三两个露着肚脐,身材火辣而穿着暴露的高佻美女,便连仪琳这小尼姑也回过味来。
这湖畔优雅的院落,竟然是一座青楼!
仪琳“啊呀”一声,低着头合什,连叫阿弥陀佛。她的声音娇嫩稚气犹如雏鸟叫唤,清脆悦耳又如黄莺啼鸣,听得连李沅芷也是心中一酥。渺渺佛音,竟成了发人欲望的催化剂一般。
仪琳自己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听着那群玉院中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断涌来,左右脸颊各飞起一抹羞红。她佛也不念了,转而埋怨起曲非烟来,一把抓住这个小妮子的手臂,嗔怒道:“曲姑娘……你开这样的玩笑,那可是……可是太也无聊了!”
曲非烟手臂被仪琳捏住,毫无惧意,反倒轻笑道:“仪琳姐姐,这地方你以为无聊,我却以为有聊得紧,这是各人想法不同。你认为来这个地方是胡闹,我却觉得在此处养伤,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管是‘四大恶人’还是青城派,都没法子找他报仇。你比我年纪大,我叫你一声姐姐,可是要想救这位令狐大哥哥,还得听我的才行。”
仪琳听她说得在理,又听她提到令狐冲的伤势,那却是心中的软肋,顿时说不出话来,怔怔出神。
她出神的模样当真是美极了,秀眉微蹙,眼眸中渲染着淡淡的忧伤,空气中凝着忧愁。倘若再有三千如墨青丝在风中凌乱飘飞,不知又将会是个怎生景象?
“仪琳姐姐,你不如别做尼姑了,好不好?”曲非烟忽然幽幽地开口说道。
仪琳不禁愕然,退了一步,曲非烟顺势挣脱了她手,轻笑:“做尼姑有什么好?鱼虾鸡鸭不能吃,牛肉、羊肉也不能吃,便是心中有了喜欢挂念着的人,也无法珍惜相守……仪琳姐姐,你生得这般美貌,剃了光头就逊色不少,倘若留起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那才叫好看。”
听到“心中喜欢牵挂着的人”,仪琳双颊的红色中竟涌起一阵苍白,但听曲非烟说得天真单纯,只好笑道:“我身入空门,四大皆空,无牵无挂,哪里还管它皮囊色相的美恶?更不可能有牵挂着喜欢着的人了。”
“好啦,你们别吵了,在妓@院门口争论什么‘四大皆空’的,成何体统?”李沅芷这时劝阻道,“我们还是把令狐冲抬进去放着再说,再不救他,他可没命了!”
池寒憋不住一笑,“成何体统”这个词用在这里……感觉有些微妙啊。
他侧过了头,仔细端详仪琳的脸。这时恰是入夜,淡淡月色从云中斜射下来,在她脸上铺了一层银光,朦朦胧胧中,更增秀丽之气。
李沅芷说话之时,也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仪琳,忽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仪琳妹子,你真美,做尼姑的确是可惜了。”
仪琳脸色一红,嗔道:“李姑娘……你……你怎么也胡乱开玩笑?我可要去了。”
池寒笑道:“好啦,非非丫头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这里有伤药,咱们赶快进去吧。医治令狐少侠才是头等大事。”
众人想起令狐冲的伤情来,这时也不敢在多磨蹭,曲非烟在前边带路,后边三人还像之前那样稳稳抬起令狐冲来,便进了这“群玉院”中。
他们踏进门槛才知,这看起来高端大气、富丽堂皇的“群玉院”,原来却是后门,门后乃是一片大大的花园,与热闹的前厅大堂还隔着蜿蜒的回廊。这也倒好,否则他们一个丫头、一个尼姑、一个伤者还有两个翩翩美少年(李沅芷乃是女扮男装)的强大阵容,定是引来众人瞩目,只怕不到片刻,他们来到群玉院的消息就能够传遍整个衡阳城。
这“群玉院”显然十分气派,占地也忒大。后花园里的路就是纵横交错,曲折迂回。
池寒三人抬着令狐冲,紧紧跟着曲非烟,只见她进了院坝后便左闪右转,终于闪身进了一条有些狭窄的弄堂,又过了一个天井,推开东首一间屋子的木门,说道:“各位,咱们到啦,请这边来坐。”
房门开处,扑鼻一股脂粉香气,令人心神一荡。屋中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大红锦被上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颜色灿烂,栩栩欲活。
仪琳忽地脸色绯红起来。她自幼在恒山上出家为尼,穿戴使用都是青布粗被,一生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被褥。但这并不代表着仪琳真个儿不通世事,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典故,她可早就知道了,当下便是一阵羞涩。
再看床边,一方檀木桌子,桌面上点着两根红烛,旁边一面明镜,一只梳妆箱子。床前地下两对绣花拖鞋,一对男的,一对女的,并排而置。
那两对鞋子,自然是办那种事情才用得着。
这会儿,连李沅芷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偷偷看了池寒一眼。
池寒倒是淡定,他来自于后世,见多识广。这且不说,单说他来到这混乱的金庸世界,怡红院“杀进杀出”、秦淮河畔浪荡游戏、杭州西湖更是自己做了妓@院头牌花魁的“经纪人”。
也不知道沐剑屏如今怎么样了……当日同红花会群雄匆匆一别,跟她也没多说几句话……她既然与木王府的大队伍汇合,应该是安然无恙吧。
池寒东思西想,倒没有发觉李沅芷窥探的目光。
李沅芷垂下眼去,或是黯然,许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