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上火车,你才知道我要和你去的不是回家的方向,你问我怎么不回家去而去深圳。我坐在窗口旁,拉开窗户,猛烈的风呼呼的往里灌进来,额前的平刘海被风掀起向后翻。
“你可以在怀化下车的,那里有回成都的车。”我望向你深邃的眸子,感觉陌生又熟悉,“我要去香港的,成都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的最后一站是香港。”我把视线投向窗外。
原来好像不是那样打算的,原来好像是打算跟你回成都的,可是电话里那个温柔的女声近得像似就在你握着受机的手旁。那时深夜啊,除了枕边人,又还有谁?那么回到成都对我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于是临时换了车票,去往深圳。如果没有办法得到心灵的安慰,那就用物质来填补好了,追求物质好了,去香港最好了。
“麦佳你为什么不回学校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生活得很好的,你长得又漂亮,可以嫁不错的男人,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你坐在我对面,带着些惋惜的感叹。
“因为那里没我想要的,因为那里没有你。麦佳也不会过得很好,麦佳只能嫁给许文安的。”我望着窗外怔怔的说,每一句都令自己怆然欲泣。而你终于沉默了。
火车依旧“哐当哐当”的轰鸣着,而这一次的感觉居然跟第一次离开时没有区别。
天黑了下来,夜间的气温降了许多,出了昆明,向着深圳驶去,居然一路都是冰天雪地,那是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早早的躺在了铺位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挎在腰间的包包里取出药来,倒出两颗白色的药丸就着橙汁吞了下去。
“你吃什么?”昏暗的灯光下,你的眸子异常的明亮,躺在对面的铺上盯着我。
“安眠药。”我望了你一会儿,淡淡的回答,便又躺下了。我依旧相信只要不看着你我就不会哭泣。
大概12点左右,车厢里熄灯了,由于冰冻火车被迫停在路上。我起身又坐在窗户旁,冷得不敢拉开窗户。往耳朵里塞上耳机,依旧是王菲的《明月几时有》。
愣愣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只有睁着眼睛时所有的心绪才是安静的,而一闭上眼睛,眼皮下就会浮现出年幼时被爸爸扛在肩头,被妈妈送往学校……还有站在讲台上的二十七岁的你。都是些幸福的记忆,我害怕那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于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不敢闭上,我还不想死,即使我不知道生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车厢里有细碎的私欲声,也许是都在担心火车什么时候才能开动,他们有亲人或朋友在他们的终点站等候,隔了五米之外有个男人突然有些火大的冲乘务员吼到“我还要赶飞机,票都订好了,到底什么时候开车?”从床上探出几个脑袋张望过来,黑暗中看不清乘务员的脸,她也略微隐忍的回答“对不起,由于天气原因我们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低头点上支烟,刚吸了一口,就被一只手打掉,然后用鞋尖碾灭了烟头。你在我对面的饿椅子上坐下,整张脸沉在黑暗里,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紧盯我的眸子却异常的闪烁。你好像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于是摘下耳机来放进包包里。微笑着问你:“你说什么?”你隔了很就才又问:“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一刻我像被人用刀尖抵住了后背,整个人僵硬住了,全身的血液一股脑的涌回心脏,传来拥挤得几乎炸裂的疼痛感。
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哪样子?在你眼里我一定是很糟糕的女子了吧。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两年间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只不过是离开你两年,是太寂寞的原因么?
**********望着你闪烁的眼,就是不忍移开目光,于是眼泪就串连着落下来,哽咽着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你起身走了过来,轻轻的把我拥在怀里,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我愣了会儿——一切都像是回到那年我考上一中,你把我叫去办公室问话的夜晚,你也是这样的轻轻拥着我,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我如同乞讨者般向你要求的。
你伸手抹掉我的眼泪,温暖的大手在我的脸上抚摩着,你问我:“麦佳,我能帮你什么呢?”
那一刻我又开始一厢情愿了,我想你一定还是爱我的,至少有那么一点,至少你是心疼我掉眼泪的,你一定一定不是仅仅因为同情我。
“你娶我好不好?老师,你娶我,我想要个家,想要分平凡的生活。”我仰起脸来,满目期待的看者你,其实心里有是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傻,只是依然会在你面前变得唯唯诺诺,变得如同一个乞讨者。
你望着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麦佳,我已经结婚了。”
“可以离的。”我抓着你的衣角,急切的补充。话脱口而出后才发现有多可笑。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去抛弃你的妻子,你根本就是不爱我的,所以我根本就是没有资格的。
“她怀孕七个月了。”你又伸手抹了抹我不断溢出的眼泪,黑暗中我看不清你有没有悲伤。
你居然没有如同当初一样让我住口,而是告诉我你的妻子怀孕了,这样也许我可以安慰自己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只是可惜你的妻子已经怀孕了,你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总爱在你的话里钻空子一相情愿。
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爱上你不能爱的人,可悲;爱上不爱你的人,可怖。二者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又或者两个都是吧,总之怎么都觉得与你的相识是个错误,或者在更早前,在我钻进妈妈的肚子时,错误就开始了,而之后的一路上,都只能是把错误进行到底而已。
突然觉得那样想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如果一开始就是错,那么又还有什么担心错上加错的必要,反正总归是没有办法再踏上一条正确的路径的。我在微弱的光线下对你笑了笑,松开了你的衣角。
“那么你根本什么也帮不了我。”我起身坐回铺位上,不再看着你。
你也走过来,压低了声音的吼我,“你到底为谁活啊?”你的声音因为隐忍着怒气,几乎颤抖起来。
“以前是为你,以后是为自己。”我一边回答着你,一边从包包里又倒出几颗药丸,吞了下去,喝了口水便倚着床沿望着窗外,其实窗外是磨一般浓稠的黑夜,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只是不想看着你罢了。
也许是被我突然这样一句长志气的话吓住了,你愣了会儿,在对面的铺位上坐下沉默了。
狭窄的过道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刚才我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位同我一样年轻的女子,上铺传来不断翻来覆去的声音……火车停在这个冰冻的天气中很多人担忧得没法入睡。
“你还可以为我做一件事。”我回过头来,好不容易才敢正视你,这次我没有再掉眼泪。
“什么?”你问我,声音里尽是无奈与疲惫,你果然是沧桑了很多。
我走近你,在你的腿上坐下,努力的缩进你怀里,闭上了眼睛。你的双手放在两旁,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终于还是轻轻的搂着了我。
“老师,你要抱紧我啊,最多还有24小时,我就要消失在你的世界了咧。”我故做轻松的说,然后你就真把我抱紧了些。火车一旦继续前行,到了怀化,你就该下车了,在这之前,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耳边仍有睡不找的人们的闲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郁闷呐。”、“就是,我妈还说来接我,这下可有得等了。”……他们都等着到站后与他人相聚,而我中途就要与你别离。一切都好像不过是梦一场,梦醒了,到站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拖着行李箱下车,曲终人散了。
“恩?什么?”我问。
“什么?”你问我。
我愣了愣才恍然,于是又往你怀里缩了缩,“没什么。可能是又出现幻听了。我听见你叫我。”我好像还听见,听见你说你爱过我……
你低下了头正看着我,温热的鼻息喷在我侧脸颊上,格外的温暖。然后明显的感觉到你把我抱得更紧。
没有噩梦,没有所谓的回光返照,沉沉的一觉是两年来最安宁的一次。再睁开眼时已经中午时分了,火车已经在行驶,你发着短信,看上去一夜未睡。是发给你妻子的么?告诉她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家,询问她你们的宝宝是不是听话,有没有踢她的肚子?然后她告诉你宝宝很调皮,总爱踢她的肚子,告诉你家里准备了你爱吃的清蒸鱼……你略显憔悴的脸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淡淡的我陌生的,被人称作幸福的光芒。你本就该是那样平凡而幸福着的,遵从老人家的意愿早日成家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至于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给得了你?
盯了你好看的侧脸半天,我从你腿上起来。见我醒了,你收起手机,冲我笑笑。
“是不是快到怀化了?”我看着你,又有了要流眼泪的冲动。你脸上的笑渐渐的退去,隔了会儿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也许是让我坐了那么久保持一个姿势没变过,你一站起来脚软了下,差点跌倒,而我竟然没有伸出手去扶你,你说:“我去洗把脸。”
我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有些麻木的瞅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直到喇叭里传出温柔的声音——到怀化的的旅客请准备好下车,列车即将抵达怀化车站。由于冰雪天气,列车迟缓了……
你还没有回来,我走去洗手池找你。你站在吸烟处吸烟,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吸烟。你隐没在烟雾后的脸看上去格外的疲惫,两蹙浓眉依旧紧紧的拧在一起。我站在两米外静静的望着你,没有觉得多难过,真的没觉得,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你扔掉烟,用鞋尖碾灭了。
“怎么又哭了?”你勉强笑了笑,那是我见过的你最难看的笑容。
“书上说,当你想哭时只要不再看让你想哭的事物就行了,可是我想再仔细看看你,我怕以后漫长的时光里我就要忘了你的脸。”我一边说一边自觉的抹掉眼泪。你紧抿着双唇站在那看着我,然后走上前来,俯身亲吻我……
终究还是到站了,你提着包下了车,只笑着对我说了句:“以后要好好生活。”
我坐在窗旁看着你走远,一直盯着你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居然都没有掉眼泪,可这次你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笑着躺回了铺位上。火车继续前行,直到抵达深圳后,再坐飞机飞往香港。我闭上眼睛,没有所谓的回光返照,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真的能好好生活了?于是又起身从包包里掏出所有的药,我把它们一袋袋拆开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你终于回到了你的世界,本就该属于你的平凡而温馨的世界,而我们之间不过是你我彼此生命中一次错误而美好的邂逅。
我们的所有,不过是这次列车上拥抱一十一小时。
爱无法预约
黄昏。夕阳将晚霞涂成了一抹凄艳的红,晚风若有若无地拂过楼前的那一排枫树。
桌上懒懒地打开的一本书斜斜地接住了一缕夕照,映出一片淡淡的宁静。
她默默地站在那半开的窗边,久久地注视着楼前那条她熟悉的小路。今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岁。既没有礼物,又没有人来祝贺甚至没有一张贺片——她自己拒绝的。
因为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度过这一天。
一年了,他已经起了整整一年了。她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这个下午,清楚地记得那条繁华的大街,清楚地记得他……那个黄昏也像今天一样的凄美。她还记得他曾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脸。她问他为什么。他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叹了一声,告诉她:红红的晚霞映在她脸颊上的样子,是他一生中所见的最美的惊艳。她笑了,笑得像天边的霞。她喜欢红色,他也是。她说红能让她看到美的真谛,他说红能让他见到生命的跃动。所以,他带她去看初升的旭日,带她去看红色的晚霞光,带她去看她一生的美丽。可是今天,一切都有已不存在。因为,他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样过来的,她不知多少次地允诺自己忘了那一切。可她做不到。她无法忘记他的话,他的笑——还有——他的千纸鹤。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的心意,她很吃惊,但没有拒绝。后来,他一直悉心地呵护她,一直全心全意地爱她,于是,渐渐地,她发现她也爱他。有一天,他对也说,他要为她折一千对纸鹤,每天折一只,每天为她结一个心愿。那天,她全心地接受了他,但却什么都没对他说。于是,他便每天送她一只纸鹤,从不间断。直到去年她的生日,他已为她折了九百九十九只纸鹤,他说,要在她生日那天送她最后、也是最美的一只纸鹤。她相信,那只纸鹤一定是红色的。但是,她永远无法见那只纸鹤了,她想在那天对他说的话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他走了。
在那个夕阳是那么绝美的下午,他走了。走得那样留心,以至她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身影湮没在熙攘的车流中,以至他没来得及道一声别,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她记得他走之前的那张笑脸,他对她说,他看到街对面有一枝红红的玫瑰,美得如她一样。于是,他要买来给她。但是,她没能见到那枝玫瑰,就如她没能见到那只纸鹤一样……红透的枫叶在微风的拂动下飘飘然地铺洒在窗外的那条小路上。她回到桌前,默默地打开抽屉,将里央的九百九十九只纸鹤一只只地拿出来,在手心里轻轻地抚动,指尖掠过只只纸鹤,如读那段温柔的回忆。忽然间,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她一惊,竟是窗前那串淡红色的风铃在清风的吹拂下舞出了一段心恸的旋律。她惨然地一笑,以前,每当这串他送的风铃响起时,他都有会翩翩而至,带来份温馨的寄托一份无言的慰籍。可自从他走后,那串风铃似乎也再没响过。
今天,虽然它又送出了那串跃动的旋律,可她还能期盼什么呢?但突然间,她听到一阵敲门声,一阵正如以前他来时一样的轻柔的敲门声,她只愣了一愣,便一下子冲到门前,拉开门一看,眼前却只有空空的走廊。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默默地转过身,关上了门。然而当她抬起头,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惊诧。但即,一丝笑又渐渐地漫上了她的脸颊。她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桌子,许久,一滴泪悄悄地从她的脸边滑落。桌上在那九百九十九只纸鹤的中间,静静地伫立着一只鲜红的纸鹤……
两只小老鼠的爱情
天气越来越冷了,早过了收割的季节,往日麦地里遍地的粮食早已不见,早先秋日里存储在地洞里的一点过冬的粮食也被农民的无意间的一锄头彻底毁灭。
这日子该如何再过下去啊……
我忧愁的看着熟睡中肚子日渐明显大起来的妻子……是哦,我快做爸爸了,要真正尽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可是,家里一点余粮都没有了。我可以啃点草根对付过去,可是我不能让妻子饿着了,不能让她肚子里的我们的孩子饿着了……
那时候,我想娶她,她妈妈嫌我们家穷,我对着她妈妈发誓:我活着的一天就绝对不让您的女儿饿着一天。她妈妈被我们的爱情感动了,把她的女儿许给了我。从那一天起,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老鼠了,我默默的为她做着一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让她做这世界上第二只最幸福的老鼠……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我可以为她轻轻用牙咬掉她指甲里的污垢;我可以为她跟在村头二妞后面一天为她捡够她爱吃的瓜子;我可以为她哼着小夜曲看着她入睡的样子而彻夜不眠……
我是多么爱她啊,爱她明亮的眼睛、爱她尖尖的嘴巴、爱她那湿润的鼻头、爱她带点棕色的皮肤……可是,可是,现在我连明天的早餐我都不能为她准备出来,我爱她,可是连明天的早餐在哪里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