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泉明回到家中,偌大的颜家瞬时热闹起来。关于颜杲卿可能外放的传言,关于长安紧张的时局,瞬时变得无关紧要起来。所有人只知道,颜家的大公子从万里之外的安西回到了家中。
“父亲,母亲,不孝子给二老请安!”都说近乡情怯,颜泉明也不例外,虽然只是分别了两年多,但颜泉明明显的感觉到父母比自己走之前老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虽然颜泉明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但不能侍奉父母左右为其排忧解难,依然让颜泉明深感惭愧,所以,孝字当先的颜泉明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递上茗茶后,才站起身来。
颜杲卿将所有的烦恼抛到脑后,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对颜泉明嘘寒问暖,不过在等待了良久也不见有结束的意思,才不得不咳嗽了两声,故意引起注意,而后道:“泉明也累了,你还是赶紧去准备一些吃食。”
颜母这才拍了拍脑袋,赧颜道:“你看看我,倒是把这件事忘了。我这就去做,你们父子俩先聊着。”
没了颜母,颜杲卿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颜泉明,欣慰地说道:“嗯,胖了些,也精神了,壮实了!”
颜泉明笑着回道:“孩儿在军中吃得好穿得好,每日又勤习武事,自然身体强健,倒是父亲,比前两年更显得瘦削,当保重身体才是,不然,孩儿在外日夜牵挂父亲却不能侍奉左右,心委实难安也!”
颜杲卿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开口问道:“这次没有家书提前到来,可是远征小勃律的事情有了捷报?”
颜泉明点了点头,拱手道:“父亲英明!此次孩儿为高帅帐下先锋,一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有赖陛下保佑,成功俘虏小勃律国王并吐蕃公主,论功当为第一,高帅便委派孩儿等有功之臣护送天使返回长安报捷!”
颜杲卿笑了笑,道:“若说报捷,也该是夫蒙灵察的事情,高仙芝绕过夫蒙灵察提前报捷,怕是早有自立之心了。你如此殷勤,怕是也看好高仙芝吧!”
颜泉明回道:“一个日薄西山安于现状,一个锐意进取赏罚分明,孩儿也是顺大势而为!小勃律地处咽喉要津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日不除,安西大都护府一日难安。”
“这番道理为父也懂!只不过远征数千里,终归有些劳民伤财,这次有捷报传来恐怕也有侥幸的成分,一旦兵败,上万大军怕是十不存一。为父只是担心,如今圣上喜好边功,高仙芝也是为了自己的地位长远打算才主动请缨,日后你若是坐镇一方,切不可为了一己私利置国家于险境!当依从本心,秉公而为!”颜杲卿教导道。
颜泉明连忙起身,长揖道:“孩儿受教了!”
颜杲卿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从安西往来长安数万里之遥,你母亲总是抱怨你的书信太过简略,不能清楚地知道你的近况,现在正好有空,你跟为父好好说说你在安西的事情。”
颜泉明当即从自己赤水镇戍边开始讲起,当然,报喜不报忧,将遇到的危险困难一笔带过,着重讲了塞外的异域风情和趣事。颜杲卿清楚颜泉明的良苦用心,倒是没有仔细追问,只是着重问了征讨小勃律的过程。颜泉明据实相告。
“你这次立了大功,成为一镇镇守使或是一军军使都不为过,你可有什么打算?”颜杲卿一边欣慰颜泉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一边担心颜泉明所在的层次越高,越容易卷入到朝堂的风波之中。
颜泉明在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关于朝堂变局的传闻,自己的叔父颜泉明左迁为平原郡长史,父亲颜杲卿也可能明升暗降出为一郡太守,所以,颜泉明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回道:“孩儿之前已蒙陛下召见,如果儿臣所料非错的话,陛下有意将孩儿调离安西。”
“哦?”颜杲卿略显讶异,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颜泉明据实回道:“孩儿不才,曾在陛下面前夸口要灭小勃律,平吐蕃,孩儿去安西不到三载,小勃律便定,在陛下看来,孩儿未必不是一员福将。何况,论功孩儿当为第一,若是孩儿可再立大功,未尝不会被陛下倚为汉之霍去病!如今朝廷大军兵败石堡城,依照陛下的性子不会吸取教训,反会秣马厉兵报此大仇,孩儿既然立下平定吐蕃的壮志,陛下又怎么会不量才是用?!父亲如今身处漩涡之中,陛下却邀请孩儿随父亲一同参加除夕宴会,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石堡城扼守河西、陇右,吐蕃每每从石堡城出兵侵犯我河湟等地,着实为我朝心腹大患。不过,即使我朝得之,也不能一劳永逸遏制吐蕃。相反,为了区区一石堡城而伤亡数万人,以失论得,石堡城不要也罢!”从颜泉明口里得知李隆基对石堡城依然念念不忘后,颜杲卿不停地摇头叹气。
颜泉明却是苦笑道:“事关朝廷尊严,陛下又怎么会舍不得数万人马呢!不过,孩儿倒是有一方法,未知可不可行,若是可行,也许用不了多少伤亡我们便能拿下石堡城。”
看到颜杲卿热切的目光,颜泉明又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孩儿如今去向未定,也没有探查过石堡城的情况!”
颜杲卿也知道颜泉明做事极有分寸,向来是谋定而后动,没有强求,道:“这些年朝局的变动你应该知道了一些,如今李林甫势大,陛下动辄委以生杀大权,为父若是不出意外,明年便要外放,此事,你怎么看?!”